不知不觉间,天已经蒙蒙亮了。
别墅里请的佣人之类的,也渐渐起床,准备开始工作忙碌。
恶鬼犹豫了好一会儿,定定地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时景歌,才慢慢消散在空气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外面的土地中凝聚。
他才刚刚挣脱封印,所受的伤没有恢复,实力也大打折扣,连凝聚出实体都有些困难。
不过这也正好,凝聚实体会留下太多的痕迹,那些人铁定还在追查他,不能让他们打扰到他的珍宝。
这也是他一路都藏在别人影子里行动的原因,只为了遮掩自己的踪迹。
现在再仔细检查一圈,确认自己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便可以安心了。
他的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时景歌的模样。
还抱着那个枕头呢。
真的太便宜那个枕头了。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他就可以取代那个枕头了。
被床上的人抱得那么紧,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他不由有些蠢蠢欲动。
但是很快,他又觉得有些羞愧。
做噩梦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刚刚,床上的他已经显得很痛苦了。
他竟然还想要他再做一次噩梦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恶鬼虽然都这个世界满怀恶意,但是对唯一的珍宝却极尽温柔之能事。
那是他们的唯一,是他们的所有。
只可惜,他们的珍宝,未必会喜欢他们就是了。
谁会喜欢一只觊觎自己的恶鬼呢?
人鬼殊途。
简简单单四个字,便可以道尽一切。
他突然有些不高兴了。
恶鬼不高兴,便是要搞些破坏的。
只是他还不能这么做。
实力没有恢复,冒然做点什么,只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还会给珍宝带来麻烦。
所以就只能忍了。
他潜入到更深的土地里。
被封印在土地中那么多年,他早已经学会从土地中汲取力量。
虽然微弱,但是日夜积累,总会积少成多。
为了珍宝,为了唯一。
生闷气就生闷气吧
于是,传说中凶狠可怕的恶鬼,在无人可以窥见的地底,默默地生着闷气。
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谁的气。
时景歌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手底的枕头,有些哭笑不得地将枕头扔到一边。
孟家财大气粗,客房也都是双人床,配了两个枕头,但是他也没有睡觉的时候抱点什么的习惯啊,怎么就将这枕头抱手里去了?
时景歌忍不住去回想,想着想着,他的眉心都皱了起来。
很快,他的脑海中,开始出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很多画面都是一闪而逝,让他抓都抓不到。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时景歌摇了摇头,甩开自己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问道:谁啊?
没有人回应。
时景歌将手里的枕头放到原来的位置,心里也大概猜到敲门的人是谁了。
八成是孟云海,所以才那么别别扭扭地不肯开口。
见外面的人不开口,时景歌也就不再询问。
屋外,孟云海看着房门,有些愤愤不平地扭过了头。
里面那个人就问了一句,就不再问了吗?
孟云海本来是想找时景歌聊聊的,虽然时景歌拒绝再当他师父,但是时景歌还来了孟家不是吗?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为他来的啊!
那那他是不是可以又做师父的徒弟了呢?
一开始在孟家看到时景歌的时候,孟云海是十分高兴的。
但是少年人心性,再加上那天时景歌毫不犹豫的绝情拒绝让他受伤,他就没有主动,就等着时景歌主动呢。
可是时景歌就是不主动!
这一天两天的过去,孟云海哪里还坐得住啊?
时景歌不主动,但是人家都来孟家了,也算是主动了一次。
那么他再主动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吧?
于是在这一天,孟云海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叫时景歌吃早饭的任务。
只是过来敲了门之后,孟云海又别扭上了。
听到时景歌的声音后,就更不得了了,这下孟云海不仅别扭,还有点小委屈,就没肯开口,想等时景歌再问两遍。
结果谁知道,时景歌就不开口了!
孟云海就更气了。
等时景歌主动开口,定然是没戏的了。
但是孟云海也不想主动了啊,本来想扭头就走,可是这脚就跟长到地面上了一样,愣是走不了。
孟云海又气又急又委屈,眼睛都有些发红。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孟云海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时景歌,时景歌已经穿戴好了,不是以往那种随随便便找两件衣服套上,脸也不洗头发也不梳的状态,而是那种花了时间去梳洗的样子。
这套衣服也很适合他,休闲款,白衣黑裤,虽然简洁,但更衬得皮肤白皙,身姿挺拔,隐隐有一种高不可攀之气,让人心生敬重。
看着他,孟云海微微有些惊愕,他习惯于时景歌邋里邋遢的样子,这两天因为生气也没怎么看过时景歌的正面,就看了些背影。
所以猝然看到这样的时景歌,孟云海又是欣喜,又是激动。
这就是他想象的、属于师父的样子啊!
时景歌看向他,面上也没什么波澜,只微微点了点头,扭头就走了。
孟云海被扔在身后,又有些恼怒,但到底是心底的喜悦和期待压垮了恼怒,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又追了上去。
哪个十几岁的小中二,不幻想自己独一无二,然后拥有一个高贵冷艳、仙气飘飘的师父呢?
餐厅里,孟老夫人、梦老先生和孟云臻已经在自己位置上了,就等着时景歌和孟云海了。
孟先生和孟夫人出差,这两天时景歌就没见到过这俩人。
时景歌比孟云海先到,但是孟云海毕竟年纪小,一路小跑过来,也不晚时景歌多少,俩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就入了座。
这两天孟云海为了表示抗议,都不跟时景歌一起吃饭。
所以,这其实还是第一次俩人一起在一个屋檐下吃饭呢。
孟老夫人和孟老爷子对视一眼,对此乐见其成,便笑道:小海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愿意在餐厅吃饭了?
孟云海涨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便听到时景歌清了清嗓子。
本能的习惯还在,孟云海顿时就蔫了,虚头巴脑地应了一声,有些含糊。
但是很快,孟云海就反应了过来,那个人不都说不是自己师父了吗?那他干什么还要听那个人的?
孟云海咬了咬牙,抬起头来,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时景歌语气淡淡道:白粥就好。
这声音,更是清冷中透出些许空灵,颇有一股电视剧里仙风道骨的师尊之感。
也是当初孟云海认准了这个师父的主要原因之一。
孟云海这么一晃神,话题就被岔开了。
餐桌上的话题,已经到了今天的小笼包味道不错,白粥和黑米粥哪个味道更好上面了。
这时候再回应刚刚那个话题,就显得怪怪的了。
孟云海就没说。
等到张姨问他喝什么粥的时候,他破天荒地要了碗白粥。
张姨下意识地重复道:白粥?
孟云海向来不喜欢喝白粥,他喜欢甜食,平日里家里人总是控制他对糖的摄入量,所以早饭他就喜欢八宝粥或者黑米粥,多加糖的那种。
也算是个合理吃糖的好办法。
今天却把这个合理办法给扔了,张姨怎么能不惊讶?
刹那间,孟云海只感觉桌上的人都在看他,便有些恼羞成怒。
但因为这个生气又显得怪怪的,所以孟云海只能闷闷道:换个口味。
张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很快送来了碗白粥。
孟云海松了口气,赶忙拿勺子舀了勺白粥送进口中,借此遮掩自己的尴尬。
结果这白粥一送进口里,那没滋没味的感觉就让孟云海蹙起了眉。
可真难喝。
孟云臻将这一幕收归眼底,瞬间有些神清气爽。
小兔崽子也不好过吧?活该。
这么想着,孟云臻看向时景歌,这才发现时景歌的眼神也落在孟云海身上,带了点淡淡的笑意。
下一秒,时景歌注意到他的视线,很快收起自己的表情,格外平静地喝着自己碗里的白粥。
动作缓慢而优雅,仿佛带了股仙气。
孟云臻楞了一下。
时景歌是这么吃饭的吗?
他们在一个餐桌上吃了好几次饭了,时景歌餐桌礼仪是还不错,但是也没有这样啊。
下意识的,孟云臻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孟云海身上。
是因为这个小兔崽子吗?
毕竟,餐桌上唯一的变化,就是多了只小兔崽子。
不仅如此,孟云臻还发现了一点别的变化。
时景歌今天这身衣服,还是新的呢,与他其他那些相对破旧的衣服一对比,一点穿过的痕迹都没有,不是新的也绝对没穿过两次。
而且,时景歌这还是特意打扮过了吧,指甲都修了修,显得圆润饱满,十分整齐,不像昨天那样参差不齐。
是为了给小兔崽子留下好印象?
说起来,今天还是小兔崽子去叫得时景歌吧。
听说还是小兔崽子自告奋勇。
难道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师徒之情又续上了?
孟云臻忍不住开口道:时先生今天,格外出众啊。
时景歌手中的动作一顿,轻描淡写道:衣服坏了,换了一身。
哦,孟云臻喝了口粥,笑意盈盈道,我还以为时先生特意换了身新衣服,有什么大事宣布呢。
时景歌语气淡淡,孟先生想多了。
孟云臻扬了扬眉,随口道:真的没有?比如收徒什么的?
没有。时景歌几乎是斩钉截铁道,时某才疏学浅,不宜误人子弟。
孟云海紧紧捏住自己手里的勺子,表情登时就不好看了。
哦。孟云臻应了一声,他心里有了计较,故意道,昨天时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这还真不是孟云臻胡说。
昨天他也说了类似的话,玩笑般的口吻,毕竟那个小兔崽子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弟弟。
至于有没有别的私心,孟云臻孟云臻也不肯承认啊。
但是昨天时景歌的回应,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啊。
孟云臻甚至还记得当时时景歌的表情,那种傲慢混杂着不屑和嘲讽,扬着脑袋,用一种十分刻意的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孟先生愿意让一个骗子做自己弟弟的老师了?
语气之嘲讽,态度之阴阳,让一辈子阴阳怪气无人能敌的孟云臻都头皮发麻。
可见,时景歌绝对是记仇的。
那一天的仇,他还都记着呢。
但是现在,时景歌态度那叫一个客气啊!
时景歌十分平和地说道:有吗?我不记得了。
如果我的言词给孟先生带来困扰,我对此深表歉意。
这礼貌又客气的样子,让孟云臻更想在老虎头上拔毛。
而这个时候,孟云海已经受不了了,他把碗放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我吃饱了。孟云海强迫自己说出这四个字,叼着个包子就走了。
属于他的那碗白粥,还剩了大半碗。
他果然不喜欢喝白粥。
时景歌微微蹙眉,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目送着孟云海的离去。
等待孟云海离开餐厅的时候,他似乎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那种感觉,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如果说刚刚的时景歌是一个端着的高岭之花,现在他已经落地了。
孟云臻为自己脑海中的比喻感到好笑,他摇了摇头,抛开这个想法,问道:你怎么就一定要和我家小兔崽子断绝师徒关系呢?
孟先生。时景歌放下自己手里的勺子,语气平平,孟云臻抬头看他,做出愿闻其详的模样。
孟老先生和孟老夫人约了隔壁家的董老先生和董老夫人,要去钓鱼,走得比孟云海还要早呢。
所以现在餐厅里就剩了时景歌和孟云臻两个人,意味着时景歌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于是他抿了抿唇,相当友好地说道:我建议你去看看脑科。
孟云臻:?
当你一个问题,已经连续三天采取了不同方式询问,得到的答案都一致的时候,还要继续用新的方式询问下去,时景歌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我不得不合理怀疑你的大脑不大中用,理解不了他人的言语,还伴有健忘失忆的现象,你还年轻,不要讳疾忌医。
翻译成白话就是,脑子有病,听不懂人话,赶紧去治。
孟云臻轻笑出声,他觉得这样阴阳怪气的时景歌,实在是有意思。
刚刚那个客客气气的时景歌,还让他挺不习惯的。
时景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真诚道:及时治疗,免得越来越重。
虽然八成是治不好了。
时景歌用眼神这么说道。
孟云臻翘起唇角,小歌啊,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时景歌面无表情道:不要叫我小歌。
我是你老板,孟云臻提醒道,我发给你工资。
时景歌喝下最后一口粥,提醒道:我们是日结。
孟云臻:?
你现在就可以解雇我。时景歌见他不懂,干脆直白开口。
孟云臻好奇询问,为什么是我解雇,而不是你现在就不干了呢?
时景歌理所当然道:我是骗子啊。
孟云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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