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韬哥哥
    胡姬慵懒地倚靠在榻上，如同猫儿一般。
    她眯着眼睛看着连宁飞驰而出，她能猜到他是去做什么，然而却不加阻拦，只是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又把眼睛阖上了。
    ……
    姬无曲看着半晌没有动作的师父，默然不语。
    她抬手，打算完成方才那个没有完成的小心愿。
    不过，还未等她触到师父的眉目，她师父却动了。
    他修长的手指停留在无曲的眉心，抚了抚，随后落下一吻。
    然后，他又消散不见。
    姬无曲心中不由一麻。
    ……这真的是幻境么，微凉的，软软的……
    而后，周围又是那片白茫茫的混沌世界。
    早知道就不进锦城了……
    她现在是出了个幻境又进一个，出一个进一个，还能不能有个头儿了。
    姬无曲周遭的光点由十个变成了九个。
    看着光点长的都差不多，便寻了个顺眼的方向，踏进了一个光点中。
    她想，这次莫不会又是一进去先看见她师父罢？
    ……
    胡姬皱了皱眉，不再看姬无曲所在的那面铜镜，而是看向了另一面。
    ……晏修？
    胡姬不知他来做什么，只知，他此刻入了悔之一幻。
    她不由勾了勾唇。
    算了，等他过了这个幻，再把他捞出来也可。
    她也想看看，一个没心没肝的狠小子呵，还有后悔的事么。
    晏修皱了眉，看着周遭的场景。
    ——赠经教北林。
    晏修眸子晦暗。他知这是胡姬的幻，却不知为何是赠经教北林。
    他心底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这个时候，极有可能是姬凝刚刚被挪完修为的时候。
    想到此处，他的眉便皱得愈发的紧。
    他记得，当年，他便是从此处给了她一掌。从此，他与姬凝二人，便真正成了不同的人。
    亦或许，他们本就是不同的人。
    不过事已至此，没了挽回的余地，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便已没有意义。
    他当年不知姬凝被害，也不知她为他足足受了七日蛊虫噬体之苦。
    他后来尝过一次，只不过半个时辰，他便知……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了。
    他半个时辰尚且熬不过，然而姬凝足足为他受了整整七天。
    在她出来之后，他却为她补了一掌，呵，他做的好事啊……
    晏修最不愿触及这段回忆。
    他便是在此时失去了他的傻丫头。
    其实当年他并未走远，他只在她的院子里，同英娘一起准备饭食，等她回家。
    他当时心里有些慌乱，即使知道姬凝修为高，不会出事。然而那是他同姬凝第一次吵架，他也是第一次抛下她。
    他心里惶惶不安，英娘全都看在眼里，当他摔了第八个碗的时候，终于被英娘劝动了，他才去北林去找她。
    他想，她无非是去求姬通了么，她无非是想离开赠经教么，她无非是不了解他的心意么……无论怎样的糊涂事，她都是为他而做。
    她毕竟只是个傻丫头，做了什么，也是他没有护她周全……总归，错是有他一份儿的。
    故而，她若是还生气，便让她打几掌出出气，实在不行便让她剐了他也可以……当然他也知他的傻丫头舍不得这么做。
    但，到时候便是死，也要把她拉回家去，哄好护好，安排妥当。
    然而无论他心中万般打算，真到了那块大石旁，却发现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还看见了一把匕首……属于姬毓的那把上品法器。
    最让他心慌的，便是那匕首上沾了血，地上也尽是血迹。
    他终于彻底慌了，他喊她的名字，顺着血迹一直找，直到血迹消失，她再没了踪迹。
    或许，她在这个地方遇害了，也或许，她在这个地方伤口止了血。
    然而他不敢多想前者，他便抱着后者的期望，把北林翻了个底朝天。
    只除了记忆中那几头他对付不了的凶兽巢穴没去。
    找了几遍之后，他终于知道，他这次发了脾气，却丢了姬凝。
    他抓了那把匕首，足足拷问折磨了姬毓三个时辰。
    姬毓头一盏茶没有开口，他便拷问了一盏茶。
    她开了口，他听完之后，便是对姬毓无尽的折磨，一直到他累了，这场拷问才结束。
    他才知道他有多蠢！
    此后，他再见姬凝之时，她站在赫连尊者身旁，是来索要她母亲骨灰牌位的。
    她从头到尾没有分给过他一丝带了感情色彩的目光。
    他才知，她有了师父，有了师兄师姐。
    他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他自私的想，若她没有这个师父，没有师兄师姐，她一直落魄着，他寻到了她救回了她……或许，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然而，那个伤了姬凝的是他，救了她的却是别人。
    姬通在此战受了伤。但姬通听闻他那一掌让姬凝丹田损毁，也在此战见到了他的狠绝，便开始提拔他培养他，比起当年培养姬凝更甚。
    他也是在此期间得了晏修，这个名字。
    以后，他是晏修，她是姬无曲，两人再无交集。
    然而此事，便也成了他终生的悔恨。
    每次想及此时，他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掌剁了以解心头之恨。
    然而无论怎样，他们都不能再回到从前。他只得留着这只手，修炼，养势，等着接她回家，守她一世。
    见到眼前的情景，晏修嗤笑一声……好个会抓人弱点的幻境。
    ——他看到了满脸笑意的姬凝。
    幻境中的姬凝同当年笑得一模一样，却刺痛了他狠绝坚硬的心。
    他知，她此刻肯定想同他说，他们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人会阻止他们了。
    呵。
    当年，他怎么就没看到这个笑呢。
    当年，他怎么就轻信了姬毓呢。
    当年，他怎么就舍得打他的傻丫头一掌呢。
    他知这是个幻境，可他现下却顺着幻境里的姬凝，也回应了她一个笑。
    他都多少年没有听过那声“韬哥哥”了……
    果然，见到这个笑，姬凝笑的更加灿烂，虽然她脸色惨白，但眸子亮的如同夜间的星火，美丽而又炙热。
    她开口，声音清脆，道：“韬哥哥！”
    晏修只道：“别动……等我过去。”
    随后便迫不及待地走过去，拥住了她。
    他甚至能闻见属于她的，淡雅的香气。
    晏修紧紧地箍着她，即使知道这是幻境，他还是忍不住地双臂颤抖，心跳剧烈。
    无论是幻还是真……姬凝，她现在，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