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漠北已经下过第一场雪,硕大圆月高悬,黄沙和白雪闪烁冰冷细碎银光,被萧狂北风卷挟进无际夜色中。
明月映照枯树,有人斜倚嶙峋枝干垂眸吹埙,忆秦娥幽咽乐声应和着远处低低的狼嗥,漫到三千里山川万丈云月之外,幽咽苍凉终至了无踪迹。夜风纷乱他白衣乌发,似乎下一瞬就要乘风而去。
一曲终了,树影里闪出一个人,单膝跪下抱拳道:“王爷,江宁来信了。”
信封由内力直接送到逸王手边,他展信看了一会儿,忽而笑了,“乐则柔,倒是有趣。”
不辨喜怒的一句话,侍卫听了却莫名打了个激灵,哑声问:“是否需要属下动手……”
“不必。”信纸在手心碎为齑粉,逸王无声无息从枝桠飘然落下,侍卫还想再说什么,只看见一个背影。
当晚逸王帐中灯烛子时方熄,第二日一早他召集心腹谋士,传令在江北摊丁入亩,推行‘定买法’。
摊丁入亩倒还清楚,江南吵了好些日子,定买法却是第一次听说,众人看了逸王写的条令,无不惊叹称赞。
逸王也不居功,坦然道:“不是本王想出的办法,是一位江宁的朋友。”
这样的法子,正康帝不识货弃之如鱼目,但他捡到珍珠便不可能放手。
也有人颇为踌躇,“现在推行这两个办法,会不会将江南世家得罪太狠?再者皇帝那边也不好做的太过。”
陈拙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负责打仗,江北几乎是逸王一人说了算,这是人心照不宣的事实,从上回江南官员都被灰溜溜赶回去便可见一斑。
但人尽皆知是一回事儿,推行新政是另一回事儿,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赶回江南官员能用他们“水土不服”的借口,可如果真的在江北推行新政,无异于明晃晃自立为王,彻底撕掉薄薄一层体面。
是真的谋反。
世家,逸王默默地重复一遍这两个字,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无声地吁了一口气,淡道:“世家蝇营狗苟这么多年,我早晚要抄了他们老底的,皇帝那里更不必在意。”
党夏未除去,逼宫谋反的证据尚且没清干净,皇帝手里只有不到五万花架子禁军,他能如何?又敢如何?
况且——
他轻笑一声,“不是他封的本王摄政吗?”
江北的各处官员行动力绝佳,他们是逸王从辽东带出来的真正心腹,铁血治军令行禁止,摊丁入亩几乎在密信送到当日便如火如荼展开。
且江北经历战乱之后,地主富绅大多跑走了,世家更是全无,推行新政阻力很小,极少数人不灵醒,顷刻便被砍了头。
就这样,江南沸沸扬扬吵了许久最后黑不提白不提的摊丁入亩,在江北迅速且高调地推行开来。
与此同时逸王加快了攻打党夏的节奏,逸王的民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摊丁入亩,江北一片欢呼,江南则一片死寂。值得玩味的是逸王还上了折子,建议江南也照此行事。
消息传来时正康帝砸了桌子,正给他喂葡萄的祝玉娟被吓得花容失色,葡萄珠噗噜噜滚落,弄脏了她价值千金的大红缂丝蝴蝶穿花流光马面裙。
但她不敢像往常一样撒娇卖痴,因为正康帝像是失去理智,怒红双眼提起墙上悬挂的青锋剑胡乱劈砍,怒吼着:“乐则柔!我杀了你!乐则柔!”
状若疯癫,似乎看谁都是乐则柔,一剑劈破了厚重楠木桌案。
祝玉娟和一众宫人被吓得连声尖叫,慌张逃跑奔命。
正康帝忽而顿住身形紧接着原地倒下,结结实实砸在地上——竟是骤然昏倒了。御书房里一片混乱,谁都没察觉到自安止袖中极快飞闪的一道细光。
他惊惶道:“传太医!”
太医跪在龙床边把了脉,诊断是一时急火攻心迷了气窍,要多多休息,不宜动怒。
意思就是气晕了,醒过来就好。
当然,皇帝再小的毛病也轻忽不得,两个太医轮流值守在龙床前,力争让皇帝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忧心关切的忠心模样。
但他们很快就后悔了。
正康帝醒来之后第一句话结结实实砸得众人瑟瑟发抖——“乐则柔。”
太医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新帝竟然和湖州乐七姑……一时缩了头回去,大气不敢出。
正康帝下一句话让太医心提得更紧。
“一定是乐则柔做的。朕要杀了她!”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两位太医对视一眼,死死闭紧了嘴巴。
乐则柔倒是对正康帝的喊打喊杀颇不在意,富春楼山茶花开的正好,没必要败坏自己好心情,她稳坐如山,拿了一个橙子慢慢剥皮,云淡风轻地说:“陛下此言差矣,我和您是一根绳儿上的蚂蚱,比您更不希望逸王当皇帝。”
“不是你?”正康帝本在躁急踱步,闻言霍地顿住步子,怒道:“不是你是谁?摊丁入亩和‘定买法’都是你的主意,除了你,谁还会知道那么细?”
“就这么巧?这边刚一说摊丁入亩,江北立刻全套法子都用上,难不成都跟你没关系?!乐则柔!你是不是把朕当傻子!?”
他嘚嘚嘚嘚一顿疯狂,乐则柔本想等他发泄完了情绪再开口,没想到他说起来没完了,还越说越激动。
“陛下!”她不得不高声打断了他的话,放下剥到一半的橙子,微微笑道:“摊丁入亩是我提出的不错,但满朝文武都议论许久,定买法也是我的主意没错,可从去年就开始用了,湖州城都知道,有心人想留意并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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