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乐则柔歪着头笑。
乐老太爷胸腔剧烈起伏,几番张口之后,艰难地说:“你答应,绝不生子。”
乐则柔但笑不语。
乐老太爷看着这个孙女,目光变幻,似悲似喜,一个无父无夫的丫头,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呢?
“好,等我百年之后,乐家就是你的。”
乐则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哭笑不得,乐老太爷狐疑地看她一眼。
再好养气功夫也没用,乐则柔啼笑皆非,像是听了一个尴尬的笑话。“不是,您以为,我有耐心等到您百年之后吗?”
“你混账!天理伦常祖宗家法……”
“祖父。”乐则柔打断他的话,好声好气地讲道理,“狼群里面,头狼都是活着的时候被赶下去的,乐家又没皇位,哪儿用得着这套麻烦事。”
“您今天既然来了,想必也做好打算,别掖着瞒着试探了,没意思。”
秋日西风卷叶,肃杀悲凉,最后几只蝉不安鸣叫,为自己唱着挽歌。
乐老太爷鼻孔翕张,喷着粗气。
乐则柔好整以暇等待。
良久,他脊背塌下去,颓然地拿出一个紫檀小盒子,抖着手拿钥匙开上面的细锁,盒盖弹开,露出里面红绸衬着的印章。
普普通通的田黄石印,很古旧,品相也不好,红色印泥已经沁入纹路里,只有一个隶书的“乐”字,扔大街上都未必有人捡。
但这是乐家历代家主印信,是乐家子弟都向往的东西,能支配乐家巷所有资源和所有人的命运。
为了这方小印,乐则柔昼夜谋划如履薄冰十四年,几番出生入死,多少命悬一线。
而今梦寐以求的印信放在她面前,她却全无往日预想的激动,心中甚至没有半分波澜。
老太爷最后一次抚过印章,不甘而留恋,他合上盖子,将钥匙放在盒子上,往乐则柔的方向一推,而后强打精神,用浑浊沙哑的声音说:“明日开祠堂,商定这件事。”
“别是又想将我打死吧?”乐则柔笑着单手盒子收起来,对铁青脸色的老太爷说:“我说笑的,我已经将账本托付给别人,要是又出事,自有人为我报仇。”
这话一听就假,乐则柔天性诡诈多疑,不会将保命的东西放在别人手里,但乐老太爷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敢毁乐家,还有什么事儿是她办不出来的。
他紧盯着乐则柔,厉声说:“印信已经给你,你要停手,解决现在的局面。”
乐则柔轻松笑笑,让老太爷别急着发号施令,“这些该是家主负责的,等明日开完祠堂再说。您这态度也该改改了,要不然我还以为这就是个糊弄人的萝卜章呢。”
人最怕的,不是从未拥有某样东西,而是得到之后又失去。
乐老太爷说一不二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权力的滋味,现在乐则柔笑吟吟地告诉他变天了,他终于有一种末路的茫然与悲辛。
狼群之中,头狼的位置总会被取代,他此时忽而向往寻常百姓的慈孝天伦。
然而他忘了,是他用养狼的方式培育子弟,是他用价值和利益匡定乐家巷格局。
不见血的厮杀之下,怎么可能活下来温顺白兔呢?
晚霞映着青砖灰墙与四方的天空,乐则柔站在花厅前高高的台阶上,目送老太爷佝偻的背影慢慢挪出去。
那也是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的自己。
第67章 家主(二)
正康元年八月初六,风和日丽,诸事皆宜,乐家祠堂如期打开。
祠堂已经被人提前打扫过,青石地面纤尘不染,簇新帷幔无风自动。
白蜡金盏供奉,玉帛牺牲,乐家列祖列宗神位昭穆排列,莫名威严阵仗。两边墙壁列示先人画像,都是历代家主与重臣,不出所料的话,老太爷百年之后也会在此留像。
乐则柔慢吞吞走进来时,两旁族老们看她跟看妖怪似的。
乐老太爷念了冗长的文章,上香跪拜敬告先祖,沉声宣布——
“即日起,家主印信交予十五代孙乐则柔,昭明礼训,守正嘉成。”
西风飒飒,又一轮日落月升物华迭代,往日最喜欢斥责牝鸡司晨的族老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着乐则柔正式站在祖宗牌位前接过印信。
权力的交接过程异乎寻常的顺利,和谐友好到不看可思议,似乎乐则柔站在这里理所当然。
无他,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乐则柔已经把事情做绝了,乐家风雨飘摇间,还要她来收拾现在的局面,要么选她,要么一起死。
况且此时局势已定,谁都不傻,没人跳出来当出头鸟给乐则柔立威。
真讽刺啊,乐则柔想。
半个月前她所有书信无人应声,而今恭恭敬敬和和睦睦。世事从来不凉薄,全都趋着权势那点儿热。
乐家巷口三座牌坊,写满贞孝仁义,只有拗折处的血污才暗示威权不二法门。
乐则柔站在台阶上,乐老太爷本来站在她身边,但接触到她的眼神后噎了一下。
“你。”
乐则柔注视着他。
乐老太爷眼睑微微抽动,嘴角绷紧,很和蔼笑着点点头向下站了,和族老们一起站在院子里。
这一瞬,众人终于实实在在意识到,乐家巷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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