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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被解救的孩子们抬头,齐齐看向楚辞。
    楚辞环视一圈,声音冷沉:把血恨刻在骨子里,不要忘了,用这恨磨炼你的骨血,记住你们遭遇过的苦痛,十年也好,八年也好,甚至百年也好,勿忘此等耻辱,自是有机会报仇雪恨。
    神色木然的几人眼中有细碎的微光挣扎着。
    楚辞又道:若是觉得恨太苦,也可忘了这一切,重新来过。
    不,我要报仇。其中一人闻言咬牙道,此等血海深仇,我此生难忘,我要报仇。
    没错,我们要报仇!
    忘此大仇,枉为人子,也枉来人世一遭。
    几个被当做人牲圈养长大的孩子麻木之色褪去,面上恨意勃然。
    楚辞看着这些少年,点点头: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决意,我们会想方设法将你们带回元旭安置好,给你们报仇的机会,到时候能否报仇雪恨,端看自身。
    谢过恩公!这一次,目中燃起希望的是那个颓败的老者,他屈身下拜,终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019889 47瓶;
    非常感谢小可爱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母子相逢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天地间一片素白,在原地挖坑埋了死去的女人和冻死孩子的尸体,那田姓老者跪在雪地里哭得肝肠寸断。
    世上多悲离, 其中悲离最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其他几个孩子也抹着眼泪, 等祭奠完死者, 田大叔听闻钟离煊是元旭使臣, 要前往东胡王宫,抹掉眼泪, 想起了一桩旧事:我这几日听赫烙族内这些人所言, 东胡王室内乱,如今小王子带兵围困住了王城,直接前往并不安全。我知道有一个密道能通入王城, 只是不知此时那密道还能不能用。
    东胡王宫内的密道?
    田大叔声音嘶哑:说来惭愧,当年元旭和东胡交战, 我本是个酒楼伙夫,被抓壮丁后,因为会做些面食,就成了个伙夫长, 带着十几个厨子。那时元旭还没战败, 我初初当上伙夫长还有建功立业之心,平日战士打仗我们在后方驻守,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领着手下的厨子挖了地道, 一直向着着王城挖去, 花了数月才挖到王宫,结果元旭兵败撤退,我手下伙夫死的死逃的逃, 我运气最差,被擒住发卖成了人牲。
    他苦熬多年,全凭一口气撑着,多少也是盼着有机会能借密道逃出生天,然在赫烙族他哪能逃走,密道终是没用上。
    因田大叔是个厨子,会做些吃食,才没被挖赫烙族早早当做人牲喂了狼群,方苟延残喘活到今日。
    楚辞听闻这消息大喜过望:如此那真是太好了,田大叔,那密道入口在何处?
    田大叔这些年每时每刻都想带着女儿逃走,日夜都会想起那个密道,因此清楚地记得密道入口位置:在草原东边一个胡柳林子里,据此地有十数里远,我带你们过去。
    楚辞让身体虚弱的几人骑了马,一匹马骑着三四个人,楚辞和钟离煊共乘一骑,朝着田大叔记忆中的方向行去。
    快到天黑的时候,一行人到了胡杨林,田大叔一棵树一棵树的摸过去,大半个时辰后在一棵已经长得腰粗的树干上摸到了当年刻下的记号:就在这儿,两丈外就是地道入口。
    众人在那棵树两丈开外往下挖掘,挖了一米多深,才看到一块方正的石板。
    楚辞和钟离煊站在下方,用火把照着石板,田大叔站在上面眯眼看着石板上的凿痕,又落下泪来:就是这里,这就是我当年和十几个兄弟挖的密道,把盖子打开吧。
    石板掀开,露出一片漆黑的遂道,时间隔得太久,隧道内已经长满了树根,好在遂道挖的很宽敞,树枝占了一半位置,另一半完全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走过。
    十数人挨个进入遂道,田大叔和楚辞举着火把在前面,钟离煊断后,一行人沿着曲折的遂道一路前行,不知走了多久,隐隐察觉到上方有震颤,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喧杂声消失,地道也到了尽头。
    静静等了片刻,周围并无声响,楚辞将火铳别在腰里,抬手去推头顶的石板,声音压得极低:我先出去看看,你们都躲在里面别出声,待我将周围查探一圈,没危险就会回来通知大家,若是我半个时辰内未归,你们就撤回到入口处躲起来。
    楚辞小心挪开地道上方的石板,透过缝隙看去。
    隐约可见一角有些绿光,其他地方昏暗一片,看不清到底是在何处。
    楚辞小心将石板推开,双手撑在出口处轻身跃出,他凝神静气在原地观察片刻,发现没有异动,他将地板挪回原位。
    他压低身、体再往前探,摸到些干稻草扎成的什么东西,发出细碎的窸窣声,楚辞收回手,就听一个声音暴躁道:耗子,又是耗子!这死耗子怕是又要来啃脚趾头,还得我守着,真倒霉!
    说着,从上方探出一只手,狠狠打到楚辞身上。
    楚辞一僵,那打在楚辞身上的手也一抖,反手摸了一把后,还没看到那人,楚辞就觉碰到自己的手抖如筛糠,那人声音打颤道:怎么有这么大的耗子?
    楚辞:
    他只能直起身体,反手擒住那人,本想询问这到底是何处,还没开口呢,就听那人宛如触电一般浑身抖动,连带嗷的一嗓子嚎出来:鬼,有鬼!
    房子里惨绿的灯笼光芒照在楚辞脸上,那嚎了一嗓子的人愣愣的瞪着楚辞看了一阵,口吐白沫,白眼一翻。
    诈尸啦!
    竟是被吓晕了过去。
    楚辞转头,看向身侧一只只绿惨惨的灯笼,低头看到填充着稻草的纸人和一张张盖着白布的木板,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
    义庄。
    东胡停尸的风俗和元旭截然不同,元旭人死后要点灯长明守灵,东胡则需要点绿灯笼,义庄内也就格外地阴森起来。
    楚辞举着灯笼四处打量一阵,推开义庄的大门看向牌匾,密道开口的确在王宫内,此地正是东胡王宫内停放宫人尸首的义庄。
    田大叔等人当真心思如发,义庄内除了守尸人再无人接近,密道出口开在这里,的确是最安全的。
    楚辞查探完折回去掀开石板,让地道里的众人出来:此地安全,出来吧。
    几人全都跳出地道,一出来看到绿惨惨的灯笼吓了一跳,楚辞将备用灯笼也点燃,一人塞了一个:你们好好躲在义庄里,我们先去觐见王后和汗王,等验明正身后再安顿你们,这个守尸人吓晕了,你们暂且照看一会儿。
    一众孩子都是死里逃生的,胆子全都磨练出来了,还真不怕在死人扎堆的地方待着,对楚辞点点头,然后围成一圈围在了守尸人旁边,想把这人弄醒。
    楚辞和钟离煊出了义庄,走了一段就被巡逻的卫兵团团围住,卫兵将他们两个当做刺客抓了起来,钟离煊出示信物,卫兵们验不出真伪,直接将两人带到了大殿,等着汗王和王后审讯。
    一阵后,大门被推开,随着冷风灌入,一人匆匆走来,那人气势不俗,只见衣袍翻飞墨发披散,楚辞还没看清那人面容,她就直接略过坐在外侧的楚辞站在了钟离煊面前。
    女子身体微微发颤,却是一语不发,钟离煊也站了起来,两人相对而立,钟离煊比女子高了足足两个头,他抿着唇低下头,一时有些不敢抬头去看站在面前的人。
    来人正是皇甫灵,她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半晌,抬手想触碰一下钟离煊,但伸出的手还没碰到钟离煊就收了回来,她喉头发涩,声音紧绷,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像是发号施令般:抬起头来。
    似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冷酷,皇甫灵说完面上就现出懊恼之色。
    钟离煊双眼通红的抬起头来,轻声道:娘。
    这一个字才吐出,就见面前那极有气势的美貌女子浑身一颤,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双眼掉了出来。
    孩子,我的孩子。破碎的声音从皇甫灵喉间挤出,她抬手揽住了钟离煊,身躯微微发颤。
    楚辞见状,不愿打扰母子二人,关上门站在门外,看着窗边种着的一棵红梅树有些出神。
    他想到了那本书,想到了前世种种,也想到了以后。
    这一世,钟离煊寻到了他的至亲,有皇甫灵护持,前世种种也就彻底成了过眼云烟,只需他再满足钟离煊最后一个愿望,天帝历劫就该结束了。
    只剩最后一个关卡必须经历的情劫。
    渡过情劫,钟离煊就不会再是现在这个依恋自己的少年,他会变成九天之上无情无欲的帝尊。
    这一世答应钟离煊的求爱之时楚辞就知道未来早已注定,然此时想到这些,心中忽而生出怅然之意,他抬手摸了摸胸口,摇头笑道:劫数罢了,勿思勿念,终是要成空的。
    他的确喜欢钟离煊,到底有多喜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因那丝欢喜尽可能的满足对方,帮助对方渡劫,他穿越前感情淡漠,穿越后依旧不懂情为何物,如今倒是有些动心的征兆,楚辞却将之彻底控制在了严苛的范围内。
    不执妄,不贪慕,纳之以礼,恪守本心就好。
    于己于人,都是南柯一梦罢了,梦醒终是做不得真。如今寻到了自己真正的至亲,钟离煊也会从对自己过分的依恋中恢复清明吧。
    视线所及,红梅点点,映着院中白雪,楚辞上前扶住一花枝,抬指按压了一下一个半开的花苞,那花苞就缓缓绽开,绽出一芽新蕊。
    就在此时,钟离煊的声音传来:楚辞!
    嗯?楚辞回头,就看钟离煊还红着眼睛,神色欢愉,抬手揪住他的衣襟,眼中含着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寻到娘亲了,我告诉娘亲你是我夫君,娘亲要你过去给她行礼,她说要考校你一番,我不让她考校你,娘好像生气了,怎么办?
    楚辞:
    他一个没忍住,抬手先捏了捏钟离煊的脸颊,又低头吻去少年垂在腮边的泪:你啊,要我到底怎么说你才好。
    明明是母子相认,却非要让他这个注定是过客的人也在皇甫灵面前有名有姓,完全没想到钟离煊如此实诚的楚辞心中滋味当真难言。
    要不,你想个法子让咱娘不生气吧?
    此时,一个幽幽的声音道:我没生气,只要我儿愿意,我就无碍。
    皇甫灵站在背后,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刚找回的儿子还没焐热就已经成了别人家的,这于她无异于晴天霹雳,寻到儿子的喜悦登时就变成了满腹辛酸。
    楚辞摸了摸鼻子,松开钟离煊两人对视一眼,钟离煊小声道:还有正事呢,耶律肃!
    娘,不知道东胡汗王何在,我们此行有要事相商。楚辞直接道。
    皇甫灵垂目,神色幽暗不明,她远眺一下院中白雪,语气有些奇怪道:你们要见耶律安?可以,我带你们去见他。
    言罢,皇甫灵唤来两个护卫,带着楚辞和钟离煊朝一个方向走去,走了一段楚辞和钟离煊就觉得不对劲,这分明是去义庄的路。
    果不其然,一阵后,皇甫灵站在了王宫内的义庄门口,她推开门,只听吱嘎一声,门后一张张惨绿的面孔齐齐抬起,僵硬地看着皇甫灵。
    身后两个护卫面色大变,抖着手拔出了刀,声音发颤道:有有有有鬼!护驾!
    皇甫灵:
    她捏捏眉心:把他们带下去,命御医清洗医治一番,再给他们换上干净的棉服,好生照料。
    纵然知道这是活人,两个侍卫还是心惊胆战,屏气上前,还没靠近呢,就见被那些怪人围在中央的守尸人挣扎着睁开眼。
    举着灯笼的众人又齐刷刷的回头去看守尸人。
    刚醒来的守尸人瞪大眼睛,田大叔刚喊了一声:他醒了!就见守尸人翻个白眼,又昏了过去。
    田大叔大惊:这人可是有什么顽疾?
    皇甫灵又捏了捏眉心:把被吓晕的也带下去,开几帖安神药。
    等一群人下去,皇甫灵取了绿灯笼的灯罩,举着火烛走到停在最里面的木板前,揭开了白布。
    木板上躺着一个人,那人不知死去多久,浑身青紫面目全非,肿胀膨大,原本的模样已经看不出来了,脸上一根根黑色的脉络鼓起,在几人接近的时候,皮肤下的黑色脉络还宛如活物一样扭动着。
    眼前尸身极为瘆人,但在场三人都非常人,不觉恐惧,只有满腹疑惑。
    这是汗王耶律安,他死了?楚辞拧眉。
    皇甫灵拔出匕首:是,三天前突然身亡,死的很突然,死后尸体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为免军心溃散,我隐瞒了耶律安已死的消息,寻了一个面目相近的人假扮耶律安,目前除我和我的心腹之外,无人知道东胡汗王没了。
    言闭,她拿匕首划破了死尸胳膊上活动的黑色鼓包,示意楚辞和钟离煊过来,你们过来看看。
    只见尸体被划破的位置一股股清水流出,很快就淌的满木板都是,那水无色无味,从木板上淌到地上,渗入地下消失不见,尸体上的水渍也转瞬消失。
    皇甫灵面色凝重:不光耶律安死的蹊跷,我军中几个将领死后尸体也这般,除了耶律肃,我将其他的尸体火化,尸身燃烧时淌出的水数次将柴火浇灭,烧了很长时间才将尸身烧去,极为诡异。我怀疑这不是中毒,而是中了巫蛊之术。
    巫蛊之术?楚辞和钟离煊一惊。
    皇甫灵点头:没错,巫蛊之术,你们路上遇到的赫烙族就擅长诅咒。当年他们挑起战火抓捕平民喂狼,犯了众怒,草原部落却只能将他们驱逐而不是杀死,就是惧怕他们的巫蛊诅咒之术,据说赫烙族能从死亡的同族身上得到某种力量,他们的族人死去,他们就能施术诅咒某个人,让那人不得轮回,永世被困恶水地狱。我原本以为这是个传说,现在看来,这传闻也许是真的。
    楚辞上前查看一阵,眼前所见的确触及了自己的知识盲区,换句话说就是不科学。
    这个不科学事件倒是又提醒了楚辞一件事,他如今所在的世界有神和魔,哪怕天帝用自己的力量分裂了人神魔三界,将人界隔离出神和魔之外,以此庇护柔弱的人类能不被神魔干扰,但此时天帝下凡渡劫,难保没有其他心怀不轨者从中插手。
    前世从未发现有过异常的情况,唯一的异常就是楚辞重生时钟离煊修为恢复金龙现身,除此之外,那十几年再无丝毫异样,赫烙族也没有出现,他们留在大漠中,后来还被离开王宫的皇甫灵带着部下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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