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母后的刺客不是华峥派来的。
这就证明他和父皇这么多年的怨恨实则并无根据可言,他父皇同他所说当初华峥污了他母后的事情,也并非能作假。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楚御衡当下也不会轻易就相信了华峥甩出的信函。
这些你从何得来的?!不想露出自己的惊颤,楚御衡维持着镇静,将手中的信函轻缓放下,就算你能解释得了这事,那我母后被你玷污所受的痛楚,你又该怎么解释?
华峥震惊怒目,同容暮有几分相似的眼型也变得圆钝:怎会如此,末将何时对先后做过那档子事,明明是先帝招惹在先,陛下就算不信末将的话,又怎能如此辱我?
折辱?楚御衡不自意摩挲着手中的信函,本就黄脆的纸页传出咔咔的清脆声响,你敢坦荡地告诉朕你不曾做过对皇室不忠的事来?
有何不可。
而华峥则当即跪下起誓:末将可拿整个华家的荣耀发誓,此生都不曾做过陛下口中的事。
看他这模样不似作假,楚御衡乜斜了华峥一眼后松开了手指,指腹汗津津的,还黏着方才破碎了的碎纸页。
弹去碎片,楚御衡单手抵着额头:可朕的父皇怎会骗朕?朕的父皇临驾崩前都还让朕不可轻易放过你们华氏一族。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在他父皇眼中不可重用的华氏一族,楚御衡此后也不会愿意去用。
先帝当真这么说?华峥被气的声音都不太稳健。
是。楚御衡肯定万分。
听了天子的话,华老将军嘴里挤出一抹僵硬的冷笑来:呵明明都是先帝做的恶行,先帝居然推脱在我身上,被侮辱的明明就是末将之妻,我怎会辱了先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
第84章 还有一子
一个又一个的惊雷炸响在楚御衡耳侧, 楚御衡的腿骨都被自己掐的发青:父皇他
当初末将同拙荆定了婚约,婚前拙荆就被陛下强占去,明明陛下玷污末将之妻在先, 却将这不堪行径推到末将身上来, 岂不可笑。
楚御衡还是不敢相信,抿了抿干涸的唇瓣,看向华峥的他面如寒霜:你这话是何意思?
\陛下不信?呵,陛下可知先帝甚至还同末将之妻有一子。\
放肆!楚御衡怒目圆睁, 你可知造谣皇室血脉的罪责有多重?
看楚御衡不相信的,华老将军冷哼一声:陛下若是不信,便去查查末将长子华淮音的血脉, 就滴血认亲, 瞧瞧陛下末将那一子同陛下可是有血脉亲情的关系在。
当初知道陛下玷污他未婚妻后,华峥坚持还要娶他未婚妻。
婚后也不曾同房, 直到华夫人被诊脉怀有生孕。
而那第一个孩子就是华淮音
整个御书房陷入一片死寂,偶尔窗外有风吹拂而入,带动着桌上的脆弱纸页哗哗作响。
御书房外的小宣子一直不敢进来。
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传说中的镇北大将军, 作为百姓心中的保护神,华老将军的确如小宣子所想象的那般孔武有力。
连背影也像裹挟着刀光剑影的血煞气一般。
但小宣子继续涌上来的遐想被御书房内天子的一声传唤打破。
小宣子, 进来。
小宣子应声而入。
庆功宴安排的怎么样了?
天子放下手中一页也没翻动的奏折。
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听闻天子问的是庆功宴的事, 小宣子舒了一口气,顿了几息后, 小宣子面带狐疑, 就是丞相大人的位置是否还要留出来?
朝堂的文武百官在容暮不再的这一段时间里官职有升有降,唯独丞相的位置和丞相府一样,还一成不变地留着。
宫里宫外人心怀唏嘘,但庆功宴和岁末的宫宴不同, 参宴的大臣人数颇多,所以小宣子有些摸不准天子对外头的意思。
而楚御衡则回得干脆利落:还留着
楚御衡突然想起什么,提点着:宴会上用得酒就不要再用桂花酿了,其他随便即可,点心的话,就去灏京请最厉害的点心师傅来做。
喏。
楚御衡努力回忆当初在江南时容暮多用的几道点心,但总是回忆不出具体的模样。
略有些丧气,楚御衡只得在酒席上多下些功夫。
小宣子俱一一应下。
次日,天朗气清,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宋度轻声推开自家大人的门,就见自家大人已经披着外袍靠着窗侧温书。
神清骨秀,双目澄澈。
宋度一直屏住的气泄了些,随即脚步也变得大方起来:大人昨日跑了那么多路,不多睡会儿么?
晨光在红檀木的窗台放肆跳跃,最后跃上容暮的琉璃目之中:阿度忘记了么,我现在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一遍又一遍地和人解释着自己的身子已经好全在别人看来许觉繁琐的事,容暮却乐意去做。
用齿签插在方才温习到的那一页,容暮拇指和其余四指交合,这才将书册给合拢起来:阿度你且收拾一下,早善后带上周管家备好的礼,我们去镇北大将军府探望一遭,正好你也得空去去见见少将军
大人宋度脸有些红,属下也不是多想见他
当真?容暮似笑非笑,我可是过来人,阿度你现在心境几何,我尚且是有几分清楚的。
情热之际,可不就希望可以时时刻刻都处在一处。
就算是当初考取功名在即的他,不也整颗心都吊在楚御衡身上么。
起身将手中的书册插回原本的位置,容暮将踩碎了春光,认真地系着将外头披着的外袍:阿度你也不必焦心,不必有压力,我这次去镇北大将军府主要还是为了和华老将军见上一面你和少将军的相处我不会多做干涉。
属下知道。宋度明白自家大人的意思了,但属下还是要多谢大人,否则属下哪有机会可以得见他。
宋度的确想见华淮音,但他身处丞相府,倒也没什么理由可以私下同华淮音见面,但容暮出面就不一样了。
现下被自家大人悄然满足了小心思,宋度的脸瞬间像是被火点着了一般,又红又烫,但更多的还是流淌在心间的熨帖。
容暮和宋度骑着马儿出府的。
春风卷起容暮的衣角,但他的速度放得不快,半道上时不时还有百姓同他打招呼,容暮也一一应下。
到了镇北大将军的府邸下,容暮使唤着马儿停下,下马的动作行如流水,在朗白的光线下分外的舒眼。
宋度看在眼里,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大人果然天赋在身,如大人一般肆意的御马者,属下见得可不多了。
哪里,不过骑属连的多了就熟稔了罢了。容暮摸着马儿的鬃毛,在马匹的呼哧声下平复好了自己的呼吸、
还不等他和宋度靠近府门,里头华淮音的声音就赤朗朗的传了出来:走走,我们快些去醉仙居吃酒。
吃酒
容暮心神一颤。
华淮音的酒量可就指甲盖儿那么大,现在还有出去吃酒么。
容暮不由得看向了宋度。
果然,宋度一直勾起了的唇忽得一下就拉了下去那厮不甚酒力,在邰南郡的时候都答应他了不会擅自喝酒了,现在居然还要去醉仙居吃酒去?
华淮音哪里想到昨日才分别,今日在自家府邸的门口就又见到了容暮和宋度,回想自己方才提到的要去醉仙居吃酒的言语来,华淮音的脸当即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好家伙,他刚想着放肆一番就被宋度捉了个正着。
火速将身边的小厮驱逐开,华淮音还在努力地为自己找补着:周叔那儿得了新得的菜式,我这才准备去尝尝我可没说我要吃酒去,我说的是要迟了,菜就凉了!
越解释越离谱,看华淮音偏生不觉。
宋度即便气恼,此刻也轮不到他多语,他只抱着礼物往自家大人后头缩了缩,眼不见心为净。
而容暮看着这二人似乎一见面就即将要闹了矛盾的模样,抬眼笑着往宋度前头多走了一步,不动声色地缓了当下尴尬的氛围。
冲着华淮音示意了一下今日带的贺礼,容暮疏离里自带着几分的熟稔:老将军可在府中,容某今日特来拜访。
在的,在的!华淮音觑了一眼还在容暮后头搬着礼物的宋度,果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容暮转移开来,我父亲就在后院练剑,你们都快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爆马了,华淮音的马甲先爆了
梳理一下关系:华淮音是皇帝的哥哥,也是阿暮的哥哥,但阿暮和皇帝没有血脉关系
可能还有一章~
第85章 热切期待
镇北大将军的府邸曲径通幽, 不似宫里的明耀奢侈,也不似容暮的丞相府那般墨香四溢,随处可见的粗木以及掩映在四处的花草无声地彰显着将军府的古朴。
这还是容暮头一回来镇北大将军府, 小道蜿蜒, 得亏着又华淮音带路,否则容暮自己一人定会在府中迷了道。
华淮音一路走还一路介绍,从门口鸡蛋大的鹅卵石一直到镇北大将军院子里四处摆放的花草。
这是一座容暮本该于此长大的宅子,华淮音解释地很仔细, 而容暮听得也很仔细,像是极力要从华淮音的三言两语中熟悉了所有的草木。
下个拐角就是我父亲的院子了,本来我父亲和我母亲的院子在一处, 但我母亲去世后, 父亲他就独自搬了出来。华淮音看容暮似乎对他母亲生前的院子好奇,便放缓了脚步多提了几句。
但两个院落距离很近, 不过数十步,华淮音就带着容暮到了华老将军的院子外头了:容弟你们且稍等片刻,我且进去通报我父亲一下。
好。言罢, 容暮等人就停在院门口,而华淮音已经大步而入。
此刻容暮靠近院落, 还不曾看到里头的华老将军, 他就听见刀剑划过半空的铮铮之响,宛若有无形的一根长针击穿了他封闭已久的脉络, 容暮知觉刹那光景里他好似又看见了当初华老将军在北疆时舞动长戟的雄姿。
随即这声响就消停了下, 有数道交错的脚步声不断向他逼进。
容暮心里明白,是华老将军和华淮音过来了。
半路上一直浮着的一口气彻底抬了起来,压在他嗓子眼,容暮有些发木, 整个人微微别扭着地侧着身子:阿度,你且看看我现在可还算得体?
宋度不由得发笑:大人你已经问了一路了,刚才随少将军进来还抽空问属下。
虽然这么说,宋度依然将自家大人从头打量到脚。
今日的大人并未用白玉发冠,而用一根暖玉一般颜色的白色发带将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额前飘着几缕碎发,被风一吹,轻轻荡在大人白净的耳边,并不显得凌乱,而透露出几分洒脱和肆意来。
怎么看都让人心生舒服之感。
大人现在得体的很。
但容暮依然紧张,伸手抚平了身上并不存在的衣褶子,在树木鸟雀的鸣叫声里,容暮将腰背挺得更直了些。
这样的踌躇和紧张,在他当初在科考殿试时都不曾这样。
老将军在他心中同旁人的分量大不一般。
在去北疆的时候,他还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以前,那时老将军对自己的关照就让他颇为不知所措,他对老将军心怀愧疚。
但等他知晓自己的身份,知道老将军其实是自己的生父后,更加复杂的思绪便在心里头扎根。
还能有什么原因能让华老将军将自己抛弃?
但容暮最近总在愧疚和怨恨中反复摇摆。
容暮不是没想过要去问老将军,为何自己儿时会被抛弃,为何别人都有的父母,兄长和亲眷他会一无所有。
说完全不怨恨那都是假的。
但怨恨里更多的还是惶疑。
所以在华老将军回京的第二日,容暮就迫不及待的来到镇北大将军府,要同华老将军问个清楚。
短短的几息里,容暮好似经历了几次的云卷云舒,黑压压的乌云同霞光破晓的赤云相互交错,最后留在容暮面上的是紧绷着唇角以及拉平了的唇线。
紧张的不只容暮一人。
同华淮音一道出来的华峥此刻也从里到外都绷地死死的,像拉得极满的弓,轻轻地伸手一拨弄就会断裂了去,瞬间就能引燃周围的空气。
但华淮音对此毫无所察:容弟,我父亲过来了,但我父亲说要和你单独说些话,那不如,我就带着阿宋度下去吃些茶点?
那就有劳少将军了。容暮对着华淮音微微颔首。
哪里的话,那我们就先下去了。
华淮音欢天喜地地带着宋度离开,连背影都有些跳脱。
看着华淮音和宋度离开的背影,容暮将将侧首,这才发现华峥的视线牢牢扣在他身上。
你随我来。
大将军一路可还顺畅?
容暮和华老将军的异口同声让原本冷凝着的氛围稍显和畅。
容暮愣怔了一瞬,下一刻接道:大将军要我去何处?
看着华老将军深刻好看的侧脸,容暮有些不知所措。
华峥比容暮更加拘谨,所以很快就可将容暮的窘迫破除了个干净。
华峥琥珀色的瞳孔映着眼前容暮的人影,格外的深情,偏生作为老父亲的华峥自己还不自知,按耐下心口的激动,华峥咳嗽一声:也没什么,就想带你去看看你这么多年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华峥最后把容暮带到一方古旧的院落,嘴上说着院落是没住过人,还是新的,但容暮仔细瞧来依旧可瞧出其年岁已久的痕迹。
灰白色的墙面上爬着碧绿的苔衣,木栅栏所围起的修竹根骨嶙峋,四季常青的巨树底下还有一方被风吹着而不断摇摆的小木马,嘎吱声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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