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孤儿院里阿姨便匆匆赶出来,看到小霸王脸上的伤,惊呼声此起彼伏,急忙把他带到里面去处理伤口了。
孤儿院树下只剩下小男孩一个人。
还有程弥。
程弥问他:“你叫什么?”
小男孩不理她,冷淡看她一眼,走了。
于是程弥跑去问孤儿院的阿姨,阿姨告诉她,他叫婷婷,大名司婷。
程弥说:“我的女生朋友才叫这个名字。”
阿姨笑:“是梁阿姨起的嘞。”
程弥懂了,梁阿姨不太识字。
阿姨告诉她:“办手续的时候,梁阿姨问婷婷叫什么,他说了个婷字后就不说了,后面也不知道怎么问都不肯开口了。梁阿姨就会写这么个婷字,就叫这个婷了。”
程弥第二次再见他,是来孤儿院领养的一对夫妇想带走他,却在不知道得知他什么情况之后面露难色,带走了别的小孩。
黎楚当时生活在这里,程弥问她为什么没人要带走他。
黎楚说:“他身体有病。”
“什么病?”
“不知道。”
程弥问她:“你为什么不跟他玩?”
黎楚当时眼巴巴等着江训知放学过来:“他都不说话,还凶凶的,谁要跟他玩。”
又说:“他自己可能还不想跟我们玩呢。”
从来到孤儿院,小男孩一直一个人待着,不跟人说话,也不跟人玩。
但不是没人跟他玩。
那天程弥生日,程姿买了很多棒棒糖,让她拿给其他朋友吃的,程弥孤儿院里的小朋友都发了。
大家都很高兴,只有小男孩在角落里无人过问。
而那天程弥在他面前停下了,笑着递给了他五根棒棒糖,问他,能不能跟姐姐说声生日快乐。
自然是不可能,他连糖都没拿,别说跟她说话。
后来,程弥天天找他说话,找他玩,给他的吃的玩的和给黎楚的一样多。
渐渐的,他会跟她说一两句话了,虽然还是冷冷的。
程弥以为他们熟了,直到那天,她想伸手去拿他的糖。
却被他一爪子抓在了耳下。
他下手很重,像只带刺的小刺猬。
大概认为她是跟小霸王他们一样的人,要欺负他抢走他的东西。
程弥当时还是小孩,被抓那么一下,痛到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最后是阿姨来带她去处理伤口。
这事之后程弥气到三天没跟他说话,直到第四天消气。
她去孤儿院,他坐在树下,从她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
程弥过去问他,你是不是在等我,他说不是。
她耳下贴着纱布,跟他说:“你要给我一颗糖,我们就还是朋友。”
他当然没给她。
但在她伸手去拿他糖的时候,没再凶巴巴了。
孤儿院里不时有家庭来领养小孩,每一个小孩都想被带走,被爸爸妈妈疼爱,于是在大人面前嘴甜又可爱,而他却连话都不跟大人说。
即使因为皮相喜人,很多家长一来就注意到他,但也因为他身体原因,没有任何一个人考虑过带走他,都是带走了别的小孩。
后来连小霸王都人被带走了,他却还是在这里。
有一天他看别人被带走,盯着别人手里的变形金刚。
程弥注意到,问他:“你喜欢那个?”
他性子倔,被她当场拆穿,没理她,转过身去了。
几天后程弥攒钱给他买了个变形金刚,还在上面刻了“婷婷”两个字。
当时黎楚还笑她了:“男生都把这个东西当宝,你还把它划了,你是不是笨啊。”
被黎楚说完,程弥去送礼物时竟有几分忐忑,但仍是把礼物送给他了。
他一直防备心强,跟她也不算亲近,程弥甚至连他会不会收她礼物都不清楚。
更别说是个已经被刻了字的变形金刚。
可让她意外的是,他却什么都没说,收下了。
再后来,程弥没再跟他碰过面,因为黎楚被黎烨衡从孤儿院接走了,而黎烨衡担心女儿不习惯,跟程弥母亲程姿商量好后,那段时间也一并把程弥带过去住了一段时间。
直到一两个月后回来,程弥再去孤儿院找他,却已经找不到了,孤儿院里的阿姨说他已经被人带走了。
又说这小孩拿了东西给梁阿姨,让梁阿姨拿给她。
但梁阿姨这几天回老家了,让她过几天过来。
对孤儿院的记忆便就此断层。
小孩子忘性大,不过一两个月,便彻底忘记了这么一个人,直到面目模糊。
可有人不同,有人不仅没有遗忘,而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靠其呼吸。
一个劣质变形金刚,他却从五岁一直珍藏至今。
——
飞往公司的前一天,程弥先上了另一架飞机,飞了趟嘉城。
她没带什么行李,从机场出来后径直打车去孤儿院。
时过境迁,沿路很多建筑早已变样,连街道名都变得陌生。
出租车上司机在放容祖儿的《小小》。
几年前发行的老歌,旋律晃荡在车厢里。
——我的心里从此住了一个人,曾经模样小小的我们。
程弥心里发闷,落下车窗,风吹过老楼大树扑面而来。
随着出租车离孤儿院越来越近,程弥耳下那块疤越是隐隐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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