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夸张地说,人格内部的鄙视链都有好几条,搞理财的人格看不起打工的人格,打工的人格看不起负责承受痛苦的人格,负责承受痛苦的人格又看不起包括陆笛在内的所有人格,因为她才是对主体贡献最大的副人格。
咸鱼陆笛:
懒得睁眼。
你们十六个人快要有三十个群了,这还是在大家同住一个身体,隐私没有保障的情况下。这要是所有人都像他与胡琴蒋竽那样能离开身体,还不马上来个一百八十集的勾心斗角狗血剧?
假如人人都像他那样有破坏力,可以干扰其他人格的脑电波,这得书写新时代的东周列国志了!小国互殴,合纵连横,斗智斗勇彼此吞并,最后剩下战国七雄,由并不想COS秦国的陆笛统一神州。
但是
统一有个毛用?
没了这十六个沙雕同伴,谁去打工,谁做家务,谁帮陆云洗澡上厕所?
算了,人一多,就有矛盾,多正常!
像陆笛就不喜欢蒋竽,经常给他脸色看。
坐到车上的陆笛拍了拍行李箱,问:要不要检查一下?
不用了,司机刚才用手持的小安检扫描仪试过了。晏龙说。
行李箱里肯定有不适合看的物品,比如内衣。
不用问,收拾行李这活,肯定也不是陆笛干的。
收拾完了,人格们再把陆笛推出来,应付这场他们完全没有准备的搬家,毕竟是要去一个完全陌生、也许还不能随便走动的地方。
陆笛盯着袁仲夏,刚才他根本没发现那个所谓的小型安检扫描仪。
军方的高科技这么多?
渡船任务完成,全体撤退。袁仲夏把耳机调了个频道,对着埋伏小区外面的接应人员下令。
陆笛若有所思,这个任务代号有点意思,引渡吗?
怎么不叫破除封建迷信或者解密都市怪谈?
任务代号,当然越简洁越好。袁仲夏绷着脸,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陆笛看了看路,发现车往城外走,他也不急,先拿出手机,然后对车上另外两个人打个招呼。
我先睡半小时,处理一下私人事务。
袁仲夏一愣,没明白。
结果往后视镜一看,陆云尴尬地对他们笑。
好吧,换人格了。
胡琴打开聊天软件,向房东表示要退租。
房东很快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大意是合同到期还有两个月,现在走只退押金不退房租。
蒋竽立刻冒了出来。
他脱离了身体,显现在旁边的座位上。
太过分了,就不该告诉他,转手搞个短租,好歹能收回一点钱,今年股票形式不好,我有多难你知道吗?
蒋竽愤怒地指着手机。
这时房东又发来一条语音,要求在第三方的陪同下一起检查房屋,确认无误后再上交钥匙。理由是陆云住的时间太长,肯定有损耗,像是水龙头、管道、墙壁之类的,需要扣除对应的押金。
你看好了!他绝对会把卫生间那几块瓷砖的开裂变形算在我们头上,他买的劣质装修材料,南方又潮湿,不变形就怪了!蒋竽气愤地说,三年了,我们从来没拖欠过房租,他就这个态度。
前排的晏龙想起调查的时候,发现陆云名下有个股票账号,还用手机购买白银等小额理财操作。
因为原始本金不多,所以收益有限,不过大体上都在赚钱。这些钱除了继续充当本金之外,有一半收益都打给了房东的账号,填充房租缺口。
否则就凭书店员工的那份薪水,加上各类生活开销,根本支付不了这个小区的房租,别看就差那么百八十的,可是这里房租一季度一缴,有时真的没法一口气拿出三个月的房租。
所以像陆云这样的打工人,通常只能跟人合租,或者找更小更旧的房子。
陆云的情况肯定不能跟人合租。
晏龙若有所思,难怪蒋竽在所有人格里占了一个重要位置,没有他的话,陆云的生活质量会差一截。
看来蒋竽就是负责管理财产的人格了。
蒋竽情商不高,看着也不聪明,不过在金融这方面的嗅觉还不错。短线操作十分麻溜,没踩过大雷,也没被那些收益丰厚的杀猪盘迷住眼。
晏龙不懂金融,不过没关系,量子计算机结论都给贴好了。
蒋竽虽然一肚子气,但在胡琴工作的时候,也没敢干扰胡琴,身影一闪又回到身体里了。
于是晏龙又观察胡琴,胡琴正与房东发语音。
声音温柔,条理清晰。
仿佛天生有一手打圆场的本事,更充分地利用了自身优势,带着房东回忆这些年她确实是个省心的好房客,然后见好就收,说自己真的有困难,要临时赶回老家,钥匙已经放在物业了。
效果也还不错,房东的语气好了不少,虽然还扣着两个月的房租与房子押金,但是答应尽快去房子里看看,如果本月底之前能租出去,房子也没有任何问题的话,就只收一个月的房租为违约金,其他连同押金一起都退回来。
袁仲夏常年当兵,跟社会生活几乎脱节,听得津津有味。
晏龙就更不用说了。
见笑了。胡琴握着手机,苦笑,虽然看起来有了不错的结果,但是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房东的良心。
良心这东西可不好说。
没事,活到老学到老。袁仲夏笑着说。
他觉得胡琴比陆笛容易相处得多,随即心生警惕,果然是人格有专攻。
晏龙神情淡淡的,并不插话。
胡琴感觉气氛不太对,她连忙说:这些都是琐碎杂事,你们根本不用学这种东西,你们跟陆笛一样,需要面对的是更大的危险。如果没有你们,大部分人就连烦恼这些小事的机会都没有。
胡琴说得真心实意,叫人生不出脾气。
麻烦再等等,我还要辞个职。胡琴知道这两人真正想谈话的对象是陆笛,不过琐事太多,她得一步步来。
二十分钟后。
陆笛打个哈欠,看了一眼手机,上面一个长达十来分钟的已接电话。
陆笛不用看就知道是店长杨姐。
出院之后书店还没恢复营业,员工就先辞了职,杨姐又一向照顾手下的员工,于情于理都要打电话问情况。
嗯?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陆笛看了一眼袁仲夏。
十几秒后,陆笛读完了全部记忆,恍然。
原来是杨姐的啰嗦与详细的叮嘱让这两人长了见识。
员工不露面要辞职,负责任的都要打电话问清楚,万一员工遇害了呢?被绑架了呢?
商都的治安没有那么差吧?袁仲夏嘀咕。
陆笛懒洋洋地说:你不知道,有很多绑架报不了案,比如父母把女儿带回老家结婚。
陆云忽然说辞职,她的身份证户籍又是偏僻的乡镇,三年都没回老家探过亲,杨姐不怀疑才怪。
怕陆云身边有人监视,她要听一听陆云的言辞有没有反常之处。
不过胡琴用的理由是商都危险,想去别的城市打工。
杨姐少不得叮嘱一番,大概就是女性辞职再找工作能遇到多少种陷阱,询问陆云是不是有困难,千万不要随便在APP上借贷等等。如果不是胡琴表现得很靠谱,这通电话十分钟都打不住。
一样是人情交际,辞职这事占用的时间再长,也比退租房子轻松许多。
人的一生就是这样看运气,看遇到了什么人。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我们普通人的烦恼,你们不懂。陆笛抱着手臂说。
你是普通人?
晏龙转过头问。
陆笛第一次被这样反问,他寻思着怎么辩驳呢,没想到晏龙又说:
没关系,你很快就不是普通人了,努力啊。
语气平板,显得最后三个字毫无诚意。
陆笛:
他觉得这人是在暗示自己做不了咸鱼。
艹,相声搭子果然是错觉,斗智互怼才是日常画风。
第20章 殊途
袁仲夏直接把车开到了南云山。
南云山也有一个地下掩体,只是规模比较小。
因为陆笛初来乍到,组织对他的情况还不算完全摸透,陆笛的性格品行更是有待观察,所以袁仲夏不能直接带他去商都基地,上面决定拿南云山做个中转站。
陆笛看着窗外的景色,表情逐渐变得古怪。
来,签个保密条约。
袁仲夏在公路尽头停下车,递给陆笛两份文件。
具体内容是关于南云山地下掩体的位置、作用、以及里面看到的东西,统统不能对外泄露。
两份?
对,你一份,陆云一份。晏龙说,又顺手从驾驶座仪表盘下的盒子里摸出一支笔。
陆笛深深地看了晏龙一眼,拿起笔先在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对着另外一份文件犯难。
陆云的怎么签?
主人格沉睡,副人格除了陆笛之外还有十六个。
就算把陆云这个名字的笔画拆开,也才十一笔。
袁仲夏有些尴尬,拿两份保密文件是晏龙的意思,他也不能拆队友的台,只好问:你们没有专门负责签文书合同的人格?
陆笛:
最后这个任务交给了胡琴。
应该还有别的协议要签吧?胡琴没在文件上看到特别具体的内容,比如提供什么样的生活,需要履行什么义务等等。
噢,进去之后,你们就要跟陆笛分开了。
晏龙微微扬眉,解释道,涉及的机密不一样,协议也不相同,等会儿再说。
胡琴不安地握住手指,退回陆云的大脑深处。
你吓到她了。陆笛睁开眼睛,抬手揉额角。
不,她在担心你。
晏龙把两份文件收起来,语调平缓地说,她知道蒋竽指责你的话都是假的,如果你真的不在乎陆云,对主人格没有一点感情,你早就离开这里了。
陆笛表情变换,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高看我了,我只是想要舒舒服服地躺着,不愿操心费神,做一条咸鱼才是世上最快乐的事。现在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那些不长眼的家伙犯到了我的头上,选择跟你们合作,是因为可以最快速度地解决问题,我是个很在乎效率的人。
嗯。
晏龙就给了一个字。
已经打好腹稿,准备跟晏龙来个正方反方大辩驳的陆笛:
袁仲夏忍着笑,一脚油门,越野车来了个九十度转弯,颠簸着上了山路。
南云山还是封锁状态,这一路都能看到全副武装的人巡山戒备的模样,还有一个个临时关卡。
你们在山里有发现?
陆笛从刚才就想问了,原来南云山就有个驻地,蛾子岂不是在官方眼皮底下冒出来的?
晏龙也不避讳,直接说:是几个可疑的空箱子,疑似有人当初用它装了虫卵或幼虫,然后投放在适合蛾子幼虫生长的地点。为了防止相同事件发生,商都请了几位昆虫与生物学家对南云山进行为期半月的封闭考察。
越野车过了几道关卡之后,山路愈发颠簸。
前方出现了一座伫立的山壁,附近地面有很明显的轮胎印痕。
袁仲夏点开腕式电脑,又将虹膜瞳孔对准摄像头。
特别执行队袁仲夏请求返回幺洞拐基地。
布满藤蔓伪装的山壁轻微震动了一下,然后底部的岩石悄无声息打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黝黑通道。
***
结束了三查五核验的复杂流程,越野车终于离开了这段路,进入了一个空旷的停车场。
停车场的另外一头有几辆装甲车,车顶是陆笛看不明白的大型装置,有的像雷达,有的像炮塔。
晏龙带着陆笛走进了停车场旁边的一个电梯。
这部电梯的空间很大,几乎是陆笛见过最大的电梯,可以装进去一百来号人。电梯按钮很简洁,没有楼层数字,只有向上、向下、通话与一个闪电符号的红色按钮。
地下掩体有一百五十米深,有良好的空气循环系统,气压值也经过调整。
袁仲夏最后一个进电梯,他按了向下键,解释道,我们用正常速度,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受不了快速下降。
电梯开始运行,失重感明显。
陆笛定定地看着电梯门,好像能穿透这层厚重的金属。
叮。
电梯终于到底。
一群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等在门口,看到三人出来时,很明显地愣住了。
陆笛扛着毛绒熊,拖着行李箱,目光不知为何空洞迷茫,还站在人高马大的袁仲夏与满身彪悍气息的晏龙旁边,严重破坏了画风。
了解晏龙这次任务详情的众人:
这就是幽灵?
在这座城市流传了三年的都市怪谈?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晏龙冲着众人点点头,然后说:分一下队,一部分跟我去找夏教授,一部分跟袁队去生活区,陆云跟袁队走。
陆笛也不拖拉,直接脱离躯体。
于是所有人被迫目睹了一次现场闹鬼,眼睛都瞪大了,表情个个精彩。
袁仲夏心说这才哪到哪。
想知道开车的时候一个幽灵忽然出现在路边马上又在车后座现身的惊悚感觉吗?
咳,愣着做什么?上面还等着任务报告呢!
是。
众人应得参差不齐,惊讶之后就是好奇,控制不住地打量陆笛。
陆笛看着头顶的照明设施点点头,不是便宜货,电流很稳定嘛。
他虽然能控制能量粒子,但是脱离身体时,普通照明灯很难不受到影响,总要忽明忽灭个几秒钟的样子,所以他跟蒋竽胡琴谈话的时候都摸黑不开灯,不然灯泡坏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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