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仍旧昂着头,愤怒地盯着父亲:“七年前,是你将阿兄拿去做了交换!我回来质问你,你却反而让我闭嘴。父亲,你作为这平京世家的鹰犬,良心可还能安稳吗!”
“你……!”
“你们都是些根子上腐朽了、烂透了、无可救药之人!”卫六郎痛斥道,“我等绝不会与你们为伍!如果世家昌盛的代价就是不停残害无辜,那就不要世家更好!”
“黄口小儿,知道什么!”
现场一片混乱。
谢彰站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太阳穴突突跳着疼。
“——好了!”
他忽然大喝一声:“吵吵嚷嚷,有何助益!十一郎!”
“是,家主。”谢怀从阴影中踏出半步。
“你可能让我等顺利脱身?”
谢彰问的是谢怀那“安排命运”的天赋神通。
谢怀摇摇头:“来的修士太过强大,我无可奈何。”
谢彰闭了闭眼,颓然叹息一声:“那么……叫九郎过来吧。”
他身边的妖仆闻声而动,向空中发出传音。
谢怀抬起头,一双大得过分的黑眼睛盯着谢彰。他轻声问:“家主……您难道要舍弃阿兄么?”
谢彰负手,仰头闭目,再长叹一声。
“无可奈何。”他面带疲色,“玉简中只记载了桩桩事件,没有多少确定的姓名。但是,各家势必要舍一个重要之人,才能担下这泼天的罪责……我谢家除了九郎,还有谁呢?”
阴郁瘦弱的青年一点点抬起头。
“为何不是家主去?”
“大胆!”这是妖仆的呵斥。
“什么大胆?”
谢九从空中降下,漠然地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谢彰摆摆手,觉得很荒谬,竟有些笑出来:“无事。九郎,要委屈你了。”
谢九看着他。这个面带疲色却仍不失风度的男人是谢家的家主,也是数十年来真正掌控平京大权的人之一。
而其余掌权者……
王,沈,郑……
都在这里了。
他点点头,对谢彰说:“不委屈。”
街道另一头,沈佛心抬起头看来一眼。
两人目光一碰,又再次分开。
……
莲华台上。
谢蕴昭已经读完了最后一件罪行。
师兄站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玉简不算很长,因为几十上百人常常可以死在半句话里。生命如微尘,死后也不过几点笔墨。
她感到些许悲凉。
而且,在这桩桩件件的记录里,她并未找到家人的性命。
也就是说,她的亲人遇害,并不是因为她身具灵根,而是有别的缘故。
天空之中,修士们也听完了这大篇的罪恶。
那位面容严厉的前辈点点头,说:“其罪当诛。”
这句话回荡在平京之中。
很快,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应和之声。
“其罪当诛——”
“当诛——”
“杀——”
“杀——”
“杀——”
杀声震天,民愤激荡。
空中,北斗掌门再次发话:“阿昭,蝴蝶玉简中可有凶手姓名记载?”
谢蕴昭扫了一眼玉简:“有。”
“读来。”
“是。”
空中血色灵光再度变换文字。
“谢家,谢彰……”
“王家,王策……”
“沈家,沈闻,沈诚……”
“卫家,卫逢……”
——杀!
——杀!
——杀!
平地惊雷。
地上站着的世家众人一瞬脸色苍白如雪,个个摇摇欲坠。
王策正是王六老爷的名字。
沈闻是沈老太爷,沈诚是沈静思的大名。
卫逢是卫廷尉的大名。
——每一个名字,都对应了每一家的位高权重者!
“谢彰!”有人终于失去理智,尖叫道,“你不是说没有名单吗!”
谢彰也是如遭雷击:“的确没有!那蝴蝶玉简中的内容是我亲手录入,绝无错漏,这不可能……”
等等。
这份蝴蝶玉简……果真是谢家丢失的那份蝴蝶玉简吗?
如果不是,为什么前面的记载又和他录入的内容一模一样?
蝴蝶玉简丢失了多久?
半年。
半年时间,他那修为高深莫测的儿子,为何迟迟不能找出蝴蝶玉简?
他又为什么迟迟不杀敌人,却让敌人在众目睽睽中公布玉简内容?
修士降临……为何这么巧?
谢彰瞪大了眼睛。
他一点点扭过头,去看那淡然无波、冷漠无情的谢家九郎。
谢家宝树,谢家麒麟儿。
他脑海中反复回荡刚才九郎的回答:
——不委屈。
他看见九郎平静至极的面容。
还有那向来畏畏缩缩的十一郎,此刻走到九郎身边,露出一个笑容。
谢彰心跳如擂鼓。他头痛欲裂。
“九郎……”他嘶声问道,双目充血,“今天究竟……是哪一天?!”
谢九抬头看了看满月。
“满月之夜,自然是六月十五。”
……满月。
满月!
是了,满月之夜,怎么可能是六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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