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懒得再装,挥挥手表示同意,却又斜眼去看荀自在,嘲笑道:“荀师兄,你又要给个什么理由?总不能你也知道道君像的秘密……还是说你要自首,说道君像背后主使就是你?”
“我只是有所猜测,不敢当‘背后主使’的名头。年轻人,多读读书,你就会知道世界上没什么新鲜事,所有的‘现在’都能找到类似的‘过去’,有什么好惊讶的?”荀自在抬了抬眼皮,声音跟梦游似的,一点紧张感都没有,“我之所以是人证,我想想……嗯,因为刚才我这儿掉下来一片瓦,险些砸着谢师妹,这一定是另一桩值得怀疑的‘意外’,执雨师妹,你一定要严查到底,不然卫师弟跟你没完。”
一本正经,有模有样,头头是道。
执雨一噎,黑着脸骂道:“你倒是会拿着别人的名头耍威风!”
却也悻悻地挥挥手,同意了。
小妖修有些害怕执雨,却不吭声,只悄悄抓住谢蕴昭的衣角,还抬头挺胸,嘴里念念有词。谢蕴昭一听,原来她念的是:“我不怕,我不怕……不是阿藤,不是阿藤……”
眼睛里还有一种天真的信任在闪光。
*
这份天真的信任,在她于戒律堂中见到阿藤本人的一刹那,终于碎了。
“阿藤?”她犹自不敢相信,还着急地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说清楚好不好,我不怪你的。”
那细瘦的少女一眼都不看她,反而将脸扭向一边,只剩个豆芽菜似的背影。
小妖修呆在原地,半晌才“啊”了一声,讷讷无言。
这是一间比别的地方都更开阔的屋子,天顶也做得更高。四方梁柱围出一间长方形的明堂,地上铺着青灰色的方砖,即便有阳光从天窗漏下,也改变不了屋内的森冷。
明堂深处高悬牌匾:执雨院。
堂中主位无人,两边分列一队绛衣使,中间地面堆了一大堆道君像。雕刻得仙风道骨的木像横七竖八重叠在一起,在阴森的屋子里,这许多的道君仿佛也变得阴森可怖起来。
还有一个道君像被单独放在一边,已然剖成两半。这道君像比别的都更高大一些,雕刻的线条却更粗糙,像凡人的手笔;木像内部,贴了一张朱砂黄符。即便不走近,也能闻到空气中一片令人不适的血腥味。
道君像旁,有两名格外显眼的青年。一人正在检查这座道君像,身着绛衣,病容苍白、眼神沉稳;另一人一袭金丝白衣,正坐在旁边慢悠悠喝茶,一派轻松惬意,与明堂中的森然格格不入。
但当白衣青年一眼看来,却立即变了脸色。他把茶盏往边上一搁,温雅笑面就冷了三分,连开口说话也像雪风从北方倒刮回来,丝丝地让人打个寒颤。
“原来执雨院使说去逮人,竟是将我师妹逮回来了?”卫枕流语气真是再和气不过,笑容也俊丽温润至极,令人不禁晃一晃神。
执雨却非但不晃神,反而大为警惕,立即撇清道:“谢师妹自己要来,关我何事!”
那亲手检查道君像的绛衣青年也抬头看来,有些无奈:“卫师弟,你别吓执雨。”
执雨却更恼怒:“你说谁被吓着了?”
执风低头咳嗽,假作没听见。
谢蕴昭将堂中景象尽收眼底,又对师兄安抚一笑,却并不离开佘小川身边。她指着那单独的道君像,问:“这就是阿藤告发小川私藏的道君像?”
“正是。”执雨一谈公事,便连自己的私人情绪也忘了,目光炯炯地看着佘小川,“这是从你洞府中搜出来的,你可有话讲?”
修士洞府是私人禁地,旁人轻易不得入内,唯一的例外便是戒律堂。如果戒律堂手里持有初步证据,能说明某修士洞府中藏有赃物或什么能证明其罪证的证据,戒律堂就能前往搜查。
很少有修士能忍耐旁人闯入自己洞府,佘小川也不例外。只是她现在被好友牵住了心神,只很茫然地看着执雨,又去看那边不肯看她的阿藤,喃喃说:“我没有……阿藤,我没有私藏道君像。唯一的道君像还是你送我的,说祝愿我破境成功。后来我们一起把道君像交给绛衣使了,你忘了吗……你一定误会了对不对?”
阿藤浑身颤了颤,不说话。
执雨懒得理小孩子之间的纠缠,直接说:“罗藤,你当着佘小川的面,把你控告她的话再说一遍。”
院使发话,阿藤不得不转过头,却不敢看小川的眼睛,只低头匆匆说:“就是,之前戒律堂收缴道君像后……有一天我看佘小川偷偷摸摸地……又拿了什么东西回去。我知道,辰极岛上虽然买不到道君像了,凡世里却能买到,所以……”
“我没有!”小妖修终于愤怒起来,“我什么时候……”
“你肯定是因为许愿成功,破境和光,尝到了甜头,舍不得道君像……肯定是,我猜到了!”罗藤豁然抬起头,不知从哪儿的勇气,近乎尖叫道,“肯定是这样!不然怎么会在你洞府里找到道君像?!”
执雨看向佘小川,喝道:“从实交代!”
佘小川结巴道:“我没有……我不知道啊!我从没有……”
执雨问:“有旁的人能不经允许进入你的洞府吗?”
“这个,没有的……”
“那你有何解释?”
“我真的,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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