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直言道:“罗切斯特先生,其实你的话也是不少的。”
罗切斯特哽了一下,随即自信地反驳道:
“我言之有物,而你是在喋喋不休。”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觉得我说的都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以前妈妈在的时候,她总是让我和那些先生太太们聊天,她们人人都夸我机灵,都爱听我说话……哦,说起这个,我有些担心我妈妈了,她在圣母玛利亚那里过得好吗?会不会觉得寂寞?罗切斯特先生,你说她会在天上看着我吗?还是会变成一颗星星或者一块石头?”
这话让罗切斯特露出了一个稍显古怪的表情,他注视着眼睛闪亮的小姑娘,试探着问道:
“你真的觉得塞莉纳在天上吗?”
“大家都这样告诉我。”
“但你是个聪明孩子,还知道替自己报仇。”
“所以,”裴湘眨了眨眼,笑得天真清澈,“在阿黛勒心里,妈妈就是陪在圣母玛利亚身边呀。阿黛勒每天都在为她祈祷。至于去意大利的那个,已经不是阿黛勒·瓦伦的妈妈了。”
罗切斯特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他眼中划过一丝复杂和怜悯。
裴湘朝着罗切斯特笑了笑,不再继续谈论塞莉纳的去向。她踮起脚来打量桌子上的文具纸张,好奇而专注,完全不为那个抛弃阿黛勒的女人保留一丝一毫的眷恋伤感。
“真是个冷酷心肠的小东西,”罗切斯特低喃,随即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这样也挺好,倒是不容易受到伤害。”
这时,仆人们搬着桌椅进来了,罗切斯特起身去给裴湘寻找语言启蒙的教材。
裴湘又跟在监护人身后念叨起来。
她说自己想听英国的历史地理介绍,假若罗切斯特先生有足够的学识和才气的话,可以用生动有趣的历史典故给她当教材。当然,如果能再穿插一些神话故事、宗教传说什么的,那就更完美了,学起来也会非常有意思的。
罗切斯特闭了闭眼,觉得自己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呵,塞莉纳竟然好意思说这孩子是我的血脉后代,简直就是胡言乱语!
——英国人可没有这样的厚脸皮和自来熟。
——她的亲生父亲绝对是那个弱鸡似的法国子爵。
可是,纵然罗切斯特并不想成为一个“任性”小姑娘的阿拉丁神灯,可他也不愿意让这一个七岁孩子瞧不起,让她认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坏脾气老男人。
于是,罗切斯特的手指在书架上犹豫了片刻后,到底拽出了一本人物传记来。
——我可不是一个能被小孩子随意指使的人!啧,听什么历史地理介绍和神话故事,还不如学一学著名历史人物的事迹与品格。
“阿黛勒,你去小书桌前坐好,让我先考一考你现在都掌握了哪些知识。”
“好的,罗切斯特先生,谢谢你愿意花费时间来教导我。”
“我只是无聊而已。况且,我也不想让自己监护的孩子能为一个文盲。”
“好吧,你总是对的,监护人先生。”
“安静,不要成为一个牙尖嘴利的古怪孩子。”
“……”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阿黛勒。”
“唉,我们开始上课吧。”
——罗切斯特先生,我今晚肯定会为你将来的孩子认真祈祷的,希望他或者她能对付得了一个如此别扭的亲爹。
于是,临时组建的小课堂正式开课。
做了简单的测试后,罗切斯特开始用他那副天生的浑厚深沉嗓音,认真讲述某位将军跌宕起伏的一生。他把书中冗长的、充满了大量形容词的句子修改成简单易懂的短句,又不厌其烦地纠正裴湘的发音,直到他满意为止。
晚课持续了一个小时,结束之前,他又给裴湘布置了大量作业,然后就催促她跟着保姆索菲去休息。
“对了,阿黛勒,从明天开始,你和索菲都不要总是彼此单独交流。你要尝试着和周围的英国人说话。如果你需要什么,就亲自同仆人和侍者说,直到他们听明白为止。”
“好的,我会记得你的交代的,先生。”
罗切斯特点了点头,同裴湘道了声晚安。
次日上午,罗切斯特外出访友,裴湘则留在旅馆的房间内认真读书和写作业。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裴湘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
“索菲,我饿了。”
“阿黛勒小姐,你想要在房间内用餐还是去楼下的餐厅?”
“索菲,我们下楼去,我不想一直闷在屋子里。对了,索菲,这附近有可以玩耍跑跳的地方吗?”
“我听罗切斯特先生的听差说,旅馆不远处有一个大公园,那里面有很多绿树和花朵,空气也不错。如果罗切斯特先生允许的话,我可以带小姐去那里活动。”
裴湘点了点头,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说道:
“我今天晚上就询问罗切斯特先生,如果他同意的话,咱们明天上午就去。”
“好的,阿黛勒小姐。”索菲的声音里含着雀跃。
几天的时间,保姆索菲对待裴湘的态度渐渐发生了改变,她不再把小主人当成需要照顾引导的懵懂孩子,而是开始听从对方的吩咐做事。
不知不觉中,索菲的职责越来越贴近于一名贴身女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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