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站起身来,“嗯”了一声,连句回话也没有,直接大摇大摆的往教室去了。
当天放学回到家,白宴在餐桌上,跟年晓泉说了邵枫覃给他们请家教的事。
年晓泉因为胡定的事,连着两天没给白宴好脸色,此刻听见他的话,终于抬头看了一眼。
白宴一时内心欢喜,脸上却还是端的淡然一片,靠过去,神情严肃地看着她说到:“我知道,我过去的确有一些混账,跟些不入流的家伙过了太久糊涂日子,这事儿我没法否认。但现在,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联系。他们那些畜生就是习惯了花天酒地的日子,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还要觉得你不合群,一个劲的想把你拉回他们那种生活里去。”
说完,他见年晓泉脸上有些动容,便又叹一口气,抓住她的手,使劲往自己脸上拍了一拍,“所以说,他们真正想要看笑话的人,其实是我。你平白无故受了我的牵连,心里委屈能够理解,如果他们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千万别当真,要是实在过不去,就干脆打我两下。”
年晓泉过去只知道白宴对于自己偶尔的撒娇无可奈何,但她没想到,这人低下头来的时候,竟也是这样能伸能屈,丝毫没有了平日里嚣张霸道的模样,看上去,竟和他们村长认错的时候看上去差不离。
年晓泉于是有些慌张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一时没有跟他再做计较的打算。
她其实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就已经想通了许多,就像以前郑老太太跟她说的那样。在这个社会上,人的尊严都是自己给的。旁人看见的永远都只会是他们眼里想要看见的东西。所谓淫者见淫,智者见智。要与一个低俗的人去讲道德,那就跟你在法律里面找仁义,在美术面前谈禁忌一样,既不体面,也不适合,到最后,苦了的,到底也只有自己。
所以年晓泉重新拿起手上的笔,低着脑袋“嗯”了一声,感觉白宴靠过来,胳膊贴着自己,有一些热,便把人往外推了推,轻声说到:“我不用你跟我承认错误,你只要约束好你那些狐朋狗友,别让我们过来碍我的眼就行了。我管不着别人是怎么想的,但我自己只想高高兴兴、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没理由去受那些凭白无故的气。”
白宴听罢连忙点头答好,态度诚恳,越发像是个幼儿园里被老师训斥了的孩子。
两人于是第二天又开始了正常地交流。
相处起来,表面上瞧着与过去相差无几,只是私下里,年晓泉却隐约变得更加努力了起来。
如果说,她过去的压力,只存在于学业上,那么此时的年晓泉,心中怀揣更多的,则是一股自我证明的迫切。她其实从来就不讨厌自己农村人的身份,也她不相信一个人的出身就能决定他们在这个世上的三六九等,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格外的想念容绪,想念他毫不傲慢的态度,想念他温柔和煦的声音,而最想念的,则是他告诉自己的那一句,这个世界上阶级普遍存在,但通过读书,人们可以跨越阶级。
邵枫覃请的家教在周末的时候终于上了门。
他知道白宴没有高考压力,便只给年晓泉做了一次摸底,之后又在辅导的过程问了她一些关于大学的想法。
年晓泉把老师担忧的情绪看在眼里,脸上表情十分冷静,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到了晚上,关上门来,一做题就是大半夜,两三点了灯还开着。
白宴对于她这种行为十分不认可,偶尔劝说几句,但年晓泉前头答应,后头依然不改,白宴于是也只能每天陪着她熬,他的睡眠原本就不好,如今因为担心年晓泉,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经常半夜起来,有时见年晓泉趴在书桌上睡着,便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人抱到床上,拿毛巾给她擦一擦脸,然后盖上被子关掉灯,再转身回去自己的卧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个月,两人的脸色都开始显得有些不大好。
年晓泉本身就不是强壮的体质,以前在医院里走上一趟就能发烧,此时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有些摇摇欲坠,白宴把这些瞧在眼里,只觉气得牙痒痒。
有一回,他两点多钟把人劝上了床,早上四点起来,发现灯又亮着,一时恼得口不择言,推开门便张嘴喊到:“你是不是疯了!”
年晓泉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起身关灯,可没想她刚刚从床上蹦起来,眼前一黑,就那么猛地晕倒了过去。
第二天,年晓泉在医院里醒来。
医生跟她说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项,同时,也语气十分严肃的批评了她熬夜学习的问题。
年晓泉垂着脑袋,一个劲的点头受教,再见到白宴的时候,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些许心虚。
白宴倒是没跟她计较,只是她这一晕,他的眼眶下面也青了一大片,嘴边还长了两个泡,原本白净俊秀的一张脸,一时间就多出了一处格外明显的瑕疵。
柳梦莹过来的时候,看见白宴嘴上那两个泡,还有他手里给年晓泉刚买的鸡汤,整个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在她的印象里,白宴向来不是一个懂得体贴二字的人。他从小活得过分肆意潇洒,甚至可以说不可一世。
此时,这样一个从来不懂得迎合他人情绪的魔王因为一个年晓泉变成了这样一副细心模样,柳梦莹一时间不仅心中发酸,就连眼睛也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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