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在大雨里喊得声嘶力竭,众人拖驴子的拖驴子,保护货物的得赶紧搭上防水垫子。人喧马啸,众人急匆匆的奔向前方茶寮。
“大哥,你说这帮人是不是傻啊?荒山野岭的前头有个茶寮才奇怪吧!”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个山坳,就叫山门头。那茶寮就建在出了山坳的口子上。
此刻,山坳一侧正好趴着二十来个农家汉子。
“肥羊傻不好吗?”,领头的汉子不算壮实,精瘦精瘦的,面上不仅没有跟手下一样怀有菜色,反倒格外红润。
眼看着众人已经快要跑到山坳出口了,领头的汉子大喝一声,当即冲了出去。
二十来个汉子一冲出去,手上提着镰刀、锄头、钉耙……简直宛如一个农具大赏。
对头十个商人都被吓傻了,只知道呆愣愣的看着。
领头汉子冷笑一声,手上的镰刀当头劈下。
战斗结束的极快,地上躺了十几具尸体。
领头汉子跟着十来个手下跪了一地。
“你们官府、官府……”,领头汉子瞪大了双目,暴涨的怒气在胸口翻腾,“老子跟你们拼了!”
“咚——”
清脆的刀背敲击声在汉子的脑袋上响起。领头汉子脑袋一疼,双目瞪得都渗出血来。这帮狗官只知道草菅人命、劫掠百姓!如今落在这帮狗官手里,他只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
“小子,你可知道劫掠官差是何罪过?”
这是沈游手下的四号小组组长广勇军,他生得清瘦,看上去文质彬彬,就是那个穿着绸缎的富贵郎君。
现在,他的绸缎“一不小心”在打斗中崩裂,变身之后他裹在绸缎里的官服就自然而然显露出来了。
沈游哪儿有剿匪,剿匪的是徐闻县当地的差役罢了。
“呸!”
广勇军更来劲儿了,“呦,还挺有骨气?”
“咱们别耽搁时间了,后头还有的是功劳等着咱们去领呢!”,副组长马飞故意看了眼领头汉子,不耐烦的劝谏广勇军,“这帮人为非作歹、劫掠过路商人,咱们提着首级回去见知府大人!”
领头汉子顿时就不满了,“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生平没干过亏心事儿!”
广勇军嗤笑一声,“那你今儿劫掠行商还有理了?”
领头汉子手底下的人眼看官府好像没有动刀子,顿时嚷嚷起来,“俺们第一次干”、“你放了大哥!”
这本来就是一种话术,人对于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总是会下意识的反驳。初步可以判断,这一只不成气候的劫匪队伍应当是第一次干这事儿。
广勇军当即给其余组员使了个眼色,组员们各自提了人分开录口供。
他们录口供的基础法子就是纯粹的听对方说,然后记录。只要对方肯开口,事物的起始和矛盾之处当即一目了然。再经过数人口供的交叉对比,事物的完整面貌基本就出来了。
这是金鸡村附近的石头村的村民,走投无路活不下去了,只好投靠了石头山山匪。
近期是暴雨时节,匪盗们收入不高。其全部的来源收入就是沈游交的保护费。
沈游的货物基本走得是海运,但是为了掩人耳目,她还有一些依然走得是陆运。于是为了将货物销往各地,她拓出了一条山匪横行的商路。
这条商路上稍大一些的山匪沈游就得交保护费。靠着沈游,这帮山匪甚至都无需劫掠行商和百姓就能活得颇为滋润。不过伴随着沈游的事业越来也大,山匪的要求越来越多。
好巧不巧,山匪们贪得无厌,沈游又想练兵。于是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这帮人由于白身投靠,山匪们哪儿肯再多收几个瓜分保护费的人。可偏偏沈游交保护费素来是按照势力大小交的。而衡量势力有一个很大的因素是人数。
石头山山匪既想壮大势力又不想多人瓜分财货。干脆把这帮生瓜蛋子打发下山来劫掠,能打劫到倒霉蛋最好,打劫不到也无所谓。反正淋雨的也不是他们。
“诸位,想不想活下去?”
一众匪盗们稍稍有些意动。
“别听他瞎说!”
广勇军似笑非笑的听着领头汉子激情澎湃的劝手下人别投靠官府,“我只有一个要求,带我们找到石头山山匪的老窝,届时我必定保住你们一命。”
已经有好几个明显脸上有意动,但是犹犹豫豫不肯说话的。
“别听……”,领头汉子并没能把话说完。他头颅滚在了地上,双目里还残留着茫然。
“我去我去!”
“我我!”
众人争先恐后。他们都是农人出身,生平第一次干杀人的活计就被捉了。只有那个领头汉子,是被山匪们排挤下来带队的惯犯。
在收到沈游保护费之前,他手上的人命就已经有个四五条了。不过对方坚定地认为他那是劫富济贫,于是理直气壮,胆气十足,自诩为英雄好汉。
广勇军内心毫无波动,乱世之下,他没来琼州之前见过的险恶多了去了,也只有琼州还算是能够安居乐业的人间乐土。
如果不是被沈先生带他们来了琼州,他们早就死在了疫病、饥饿里。
所以这一次临行之前,三百人都收到了上级通知,告知他们此行是为了剿匪,极有可能死在那里。出门之前,他们每个人都写好了遗书,包括沈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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