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脸色一黑,可唇边却又仿佛挂着笑容。
噗嗤。倒是贺闻舟没忍住,率先笑了出来。
白渺嘴一撇,两颊漫上羞怯的红,陛下!
此刻他才不管自己身上干不干净,扑腾的就往武帝怀里跳。
涂修霆也不嫌弃,就着墨水把人抱在了怀里,这才看向几人,说吧,何事入宫。
裘闻之的眼神一直落在白渺的身上没有离去,若不是武帝在裘闻之的眼里只能看到热切与激动,他都要把裘闻之当做什么狂徒打出去了。
看到了陛下警告的眼神,裘闻之轻咳一声,这才开口:回禀陛下,今日臣下朝后在街边听到了一群孩子唱的童谣,同小殿下有关。
臣也是因此入宫。褚燃应声。
你两也是?武帝看向贺闻舟和夙全。
左右相均是点头,毕竟当初造势一事他们都有参与,现下出了此事,他们也是要入宫商量对策的。
白渺好奇的看向几人,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披在身后的银发被一殷红的缎带束着,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清清泠泠的眸子却叫褚燃看的心里一滞怨不得陛下宠爱小殿下,这少年姝丽的眉眼有几人能挡得住诱惑?
什么童谣?涂修霆拧眉。
褚燃咬了咬牙龈,唤回了自己有些飘忽的神思,轻声道:大胤龙气失,朝堂有诡事,若问骇闻起,白发妖怪现。
砰!
武帝按在石桌上的手轻轻放下,可那桌子却立马成了碎块,连坚硬的砚台也落在了灰烬之中。
至于那被白渺写满了霆字的竹板,则早已经被武帝小心拿着放在了一侧的石凳上。
陛下白渺知道武帝的力量,此刻只能抬手轻轻拍着武帝的手臂,陛下莫气、莫气。
涂修霆唿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暴虐,眼神却是十足的冰冷。
白渺手下摸到了武帝跃动的青筋,便知武帝还恼着。
他小声道:陛下是觉得我吸走了龙气、导致大胤纷乱吗?
涂修霆皱眉,朕不在乎
我知道陛下在乎什么,白渺用指尖抵住武帝的唇,狡黠一笑,陛下在乎我呗?
嗯。武帝点头,经白渺这么一打岔,他心里阴骘残酷的想法倒是淡了几分。
至于站在亭外的几人,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小殿下三两下就安抚了武帝的情绪。
夙全轻咳一声,想要打断那两人的含情脉脉,将话题引到正事上,之前裘大人说,这童谣是出自一女子之口。
裘闻之见自己被叫,立马解释道:据那孩子所言,他们都是被一年轻女子诱哄,这才学了此童谣。
年轻女子武帝眯眼,这大胤之内,纵然他是帝王,但恨他入骨的人却不在少数,可这一次明显是针对白渺,倒是同前日宫中送来美人的事儿凑巧的厉害。
呵他轻笑,略带讽意。
褚燃道:陛下可是已有眉目了。
涂修霆看向东方,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来,若是朕猜的不错,应是淳德太后的手笔。
是她?贺闻舟一愣,有些意外。
除了她,怕是也没谁了。
武帝懒洋洋的捏着白渺的手把玩,瞧见白渺支棱起耳朵认真听的模样,这才有闲心解释,昨个儿她用宫牌才给朕送了人来,朕便礼尚往来,给太后也送去几个男宠作消遣,今个儿就出了这种事,除了她还能是谁?
褚燃这些年不怎么在皇都,因而对于这淳德太后不是很了解,这般行为,岂不是如同自爆?
哪里有人第一天吃了亏,第二天就上赶着报复?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夙全冷声道:淳德太后过去也是个有脑子的,难不成是在寺庙里吃素吃久了,脑子没了荤腥的供养萎缩了?
白渺捂嘴,第一次发现夙大人竟然也是个毒舌。
她啊,那是越活越老,越老越蠢。贺闻舟翻了个白眼,这才正色道:那陛下,宫外的谣言现下如何?
裘闻之道:这童谣虽然只传播了一日小半,但皇城脚下孩童众多,听在耳朵里的大人也不在少数。
武帝眯了眯眼睛,握着白渺的指尖道:既然她想将流言蜚语做刀,那我们便将计就计。
将帽子扣在太后头上吗?白渺发问,他感觉自己不是很懂古人那权谋的思维,而且就他那直来直去的大脑,也考虑不了太多的东西。
一听是白渺发问,武帝的语气瞬间柔和,细心道:对,既然她想要坏你的名声,我们便可借此来坏了她的。
也让孩子唱童谣吗?白渺以前看小说,倒是见过类似的桥段,便是民间的孩童唱着某种歌谣,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变成了三人成虎的情景,即便是假的,可说的、听的人多了,便会有一部分人选择去相信。
我们可不用这种低端的手段。武帝冷笑,渺渺想知道?
白渺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他追问这么多,自然是好奇呀,想知道。
等一等吧,不出三日,便能看到结果。涂修霆胸有成竹,他看了看亭子外的几人,道:既然如此,你们便走一趟,止一止宫外的谣言,让差役再去诵读诵读小殿下的丰功伟绩。
几人对视一眼,虽然不知道陛下心中有何思量,但还是依言告退,准备出宫先办了这个差事。
往宫外走的路上,褚燃看着砖红的宫墙,却是想起了小殿下一头绸缎似的发上系着的红缎。
陛下现在可真是,公事就扔给了我们,他倒是陪小殿下玩的开心,至于我们就累死累活了!贺闻舟抱着双臂,似是不爽道。
右相大人一声唿唤,还缺给做事的下人?夙全微讽。
贺闻舟冷哼,自是不缺。
那有何抱怨。夙全冷脸,一如既往的看不顺眼某人。
而贺闻舟也亦然。
褚燃倒是回神,看着又怼上的两人笑道:十来年前你们是这样,十来年后怎地还是这样?这算什么?欢喜冤家?
呸,贺闻舟啐了一声,可拉倒吧,我怕夜里睡不着觉。
夙全也不甘示弱,你这话,我生怕再听一次就吐出了隔夜饭。
左右相冷漠相视,又齐齐扭头。
褚燃也看得好笑,他们十几年前就相互认识了,那时夙全同贺闻舟也是一副不对付的模样,没想到这些年过去,这两人的脾性倒是一点儿没变。
这时,一直安静的裘闻之开口了:敢问几位大人,小殿下何时才会入仕?
在裘闻之看来,白渺简直就是工部最需要的创新型人才,若不是之前宫里有武帝压着,他都能立马推脱了官位,然后直接把小殿下扛到工部代替他走马上任了!
且不论过了多久,只要裘闻之一翻出了那写画着流笼、火墙的竹简,便心痒难耐,不将这人挖到工部,他就睡不好觉、吃不好饭啊!
尤其是之前探听到了武帝有意造势,让小殿下出宫行走,裘闻之的心更是按捺不住。
贺闻舟摸了摸下巴,若是我猜得不错,今年大约是可以的。
或许此次流言蜚语一事,便是一个突破口。夙全有所思量。
唉,只希望尽快、尽快啊!裘闻之捻了捻自己的胡须,回头看向刚走来的路,满眼期待。
作者闲话: 求推荐收藏情况~
第092章 天下独一份
在武帝那日卖了关子后,便是白渺再好奇,也只能等着。
不过还不等他继续抓心挠肺的好奇,第二日白渺就没心考虑这么多了。
原因在于,他的习武课程开始了。
原本,白渺以为武帝会亲自教导自己,虽然最后的结果没差,但有一个人却是白渺没有想到的,那就是褚燃。
一大早,白渺被武帝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迷迷煳煳的收拾、换上了利落的短衫,就被带在了无极殿外。
陛下?白渺有些没反应过来,便瞧见对面走来的一个熟悉的人影北平将军褚燃。
武帝免了褚燃的礼,对白渺道:从今日起,便开始教你习武,一会儿朕去上早朝,先让褚燃带你做做基本的。
一听习武,白渺立马清醒了,他有些疑惑:褚将军不用上朝?
这几日修缮将军府,朕给他免了。涂修霆淡淡,至于褚燃不用上朝的真实原因,现在还不是告诉白渺的时候,况且将军府也却是需要修缮。
好的。白渺乖巧点头,倒是不曾生疑。
目送武帝离去后,白渺看向褚燃,褚将军好。
奇怪的是,今天不知为什么,白渺看褚燃似乎顺眼了几分,不比之前那么违和。
咳咳,褚燃抚手轻咳,他深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惊讶,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他笑道:小殿下好。
褚燃抬步走到白渺面前,道:小殿下也莫要叫我将军了,怪生分的。
白渺笑了笑,他感觉今日的褚燃真实了很多,那要叫什么?
他歪了外脑袋,道:往后你就要教我习武了,也算是我的半个老师,日后叫你先生可好?
先生褚燃喃喃,抚掌大笑:哈哈哈哈这倒是头一次,那边叫我先生吧。
褚燃上前捏了捏白渺的肩膀,又在少年疑惑的眸子里蹲下,抬手捏了捏那一双小腿,小殿下腿上没劲儿,那我们今日便从马步开始。
好。
春日的天气尚好,昨个夜里淅淅沥沥的下过一场春雨,空气里带着泥土的湿咸与草木的芬芳,混杂着宫廷中砖墙特有的气息,清新而自然。
褚燃过去为北平王,但却同贺闻舟一般,武将出身,早些年同武帝一起上过战场,也当过训练兵蛋子的师者,训人自有一番手段。
他叫人寻来了香炉和香,又把白渺屁股下面垂落的一小截料子塞在了少年的后腰里,才道:小殿下,你这头发太长,会影响训练。
白渺回头,瞧见低低束着却已经漫过小腿的发丝,苦恼的:这太长了,不然拿把剪刀剪下来些?
不可!会不待褚燃阻止,伺候再一旁的青黛、石安连忙出声,小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确实使不得,褚燃也点头,头发可不能随便剪了。
白渺一愣,这才想起了古人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也,孝之始也,甚至在有些朝代,剪发都演变成了一种折磨人精神的刑罚。
我就说说白渺讪笑,随即苦恼道:那就青黛帮我扎起来些,越短越好。
是,奴婢这就来。听到白渺放弃了剪头的想法,青黛立马舒了一口气。
青黛的手艺自是没得说,从前白渺嫌弃盘了发髻像女子,便只要求青黛简单为他束发,但今日为了训练,这才突然尝试了新发型。
不过效果却是极好的,白渺过长的发丝被轻巧的木簪挑起,在脑后盘着了一个松软的弧形,两鬓的碎发收拢了几许,一大马尾利落的甩在身后,倒是有些少年的英气与侠义感。
这次见白渺收拾好了,褚燃领着白渺在御花园中慢跑了两圈,待身子热乎过来,他才上去捉住白渺的手臂,微微抬直;脚下挡在白渺的脚踝处,将其腿侧开与肩同宽,双膝微微弯曲。
习武者,射、御为基础,而今小殿下身量未成,便从射开始。
褚燃的语气变得严肃,但凡学御、射者,皆需身强体壮,而究其根本在于稳之一字。欲强者,先打基,马步便是一切之始。
褚燃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竹条,轻轻敲了敲白渺的手臂,将起担直,沉腰、曲膝,直双臂,肩脚同宽,挺背收臀,腿发力、腰蓄力,收腹挺胸,气沉丹田、保持吐息。
褚燃每说一句话,便用竹条在白渺不规范的关节处敲敲。
绕了一圈,似是满意了白渺的动作,褚燃将竹条放在了白渺的双肘之上。
先生,要站多久啊?白渺兴奋于习武,毕竟哪个男人没有个武侠梦了,但他同时心里也有些打鼓。
褚燃不说话,只是将那炷香插在了香炉里点燃,放在了白渺的双腿之间,一炷香的时间。
而褚燃也抹起了袖子,在白渺的不远处蹲马步。
白渺应声,只觉得一炷香快得很,他一定没问题。
但是在香少了才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他便后悔于自己的无知。
蹲着马步的时候,他感觉时间流逝的尤为缓慢,开始的不以为意过后,白渺便觉得双臂发沉,腿脚发酸,体内有股热量逐渐升起。
不过还好,白渺因为是妖精的缘故,虽然身子薄弱,但对于一般的训练,便是他自己觉得累了,可身体的意识还能坚持,虽是发软发热,却不曾抖动半分。
而一旁兀自观察的褚燃则是暗中点头,这小殿下倒是潜力很足。
终于,在一炷香烧了快一半的时候,白渺的腿脚开始打颤,甚至产生了一种腿脚不再属于自己的错觉。
可当他偷瞄褚燃的时候,才发觉对方蹲的坚如磐石、坚不可摧,同他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愧是当大将军的人啊!白渺心里感叹。
褚燃拿的香是短支的,燃起来大约需要小半个时辰,半个时辰是一小时,白渺咬牙告诉自己再坚持不到半个小时就解放了!
香又燃了半个指节的宽度,白渺只觉度日如年,仿佛那一小截香灰烧了有三秋之久。
忽然,又掉下一截香灰,白渺身子一颤,那竹条却是跌落了下来。
不过不等竹条落在地上,便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接住。
参加陛下。
褚燃同后边候着的下人一同行礼。
今日早朝没什么要事,而武帝也记挂着白渺习武,便早早结束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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