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大雨滂沱,远处阳光普照。
近景灰白色的蒙古包虽然占纸张面积不小,可人在看这幅画时,会立即将目光专注在缝隙中窥见的那些无边无际的,深浅不一、色相不同的绿。
被雨水打湿的,饱满娇艳。
阳光照耀下的,璀璨清亮。
很快画好后,华婕退后一步,仔细打量自己这幅画。
忽然觉得它仿佛正在表达着,一个被困在某处的什么人,渴望穿过层叠错落的建筑,冲向那一片自由和辽阔。
投身到那无边无际的绿里,释放掉一切,抛开一切,化成一只鸟、一滴水。
嫩粉色的唇轻启,华婕长长舒出一口气,面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那个‘什么人’,也是她自己。
被高考和画展两座大山,压的透不过气的自己,渴望放松和自由的自己。
天晴以后,人们立即将被浇湿的东西晾出去,小羊们也被放出圈,咩咩咩的在牧羊人和牧羊犬的看护下,欢快啃吃最鲜嫩多汁的草叶,无忧无虑的叫。
华婕走出蒙古包,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雨过天晴,太阳再次晒在身上,却一点不觉得炽烈,反而有一种温润的暖洋洋。
踩在地上,草叶上沾着的雨水打湿裤脚,清风送来潮湿的空气,舒服的令人想要高歌一曲。
小妹妹其其格从对面的蒙古包里走出来,一眼便看到了华婕身后画架上的水彩画。
有些认生的小姑娘走到近前,吃惊的瞪大双眼,然后转头大惊小怪的问:
“你是很厉害的那种画家吗?”
小姑娘脸圆圆的,红彤彤,像苹果。
眼睛虽然不是很大,却格外黑白分明,亮如草原上的星星。
她一被画吸引了注意力,便抛开了之前的扭捏,恢复了草原少女的爽朗。
那清润的小女孩声音,配上草原人的大嗓门,透着种质朴而健美的豁然,惹人喜欢。
“特别厉害哦,流浪画家。”华婕笑道。
话头一打开,其其格的好奇心便蓬勃生长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流浪?”
“你以前从来没画过草原吗?”
“你会画人吗?你能画出我哥哥吗?你会画鹰吗?”
“卖画造不起蒙古包,买不起牛羊和马匹吗?”
“你们有一条好弱的狗,却没有一头羊。”
“好可怜……”
傍晚,好可怜的华婕和沈墨,坐在篝火边,听蒙古人们叽里咕噜的聊天,偶尔爆发出一阵大笑,或一串并不完整的唱腔。
忽而有蒙古大汉站起身,一阵昂扬震慑心灵的呼麦响彻草原,逐渐隐没向天际。
只有在大草原上,才会生出呼麦这样特别的唱法。
也只有呼麦这样的声音,才能在草原上传的那样远。
抛开世俗的华婕,于是又成了篝火中迸发而起,飞窜后逐渐融入天穹的零星火花。
时而炙热的噼啪响,时而安静的跟黑夜融为一体,只默默的观察和倾听。
接下来的几天里,华婕的画中,又多了半夜星空下的篝火;
唱起歌来脸红脖子粗的蒙古大汉;
敲鼓乱唱的蒙古族女人;
蓝天白云之下,绿草蓝河之上,埋头吃草的白色羊群、黑白牛群和棕黄马群;
以及刚学会跑,就尝试着抱在一起摔跤的未来蒙古族搏克选手……
没有规划,没有目的,看见什么画什么,想画什么画什么。
华婕逐渐找到些彻底放假的松弛感,重新体会到了一种奇妙的自由。
绘画自由。
直到第12天,觉得彻底放松下来了,沈墨才对她说,可以打开手机,做别人的女儿,做别人的学生,做这个社会中会不断被挤压的一份子了。
两个人流浪至今,才第一次开启手机。
一阵开机音乐和动画后,华婕手机中弹出一条一条的短信。
有父母的,有沈老师,还有廖珊珊等人的。
她逐次点开,认真阅读,仔细措辞回复。
忽然电话响起铃声,有通话拨入的提示弹出,她手指一按,便即接通。
“喂,你好,是华婕吗?”这是一通来自一位陌生人的电话。
第194章 草原上的小野马 国美协会全包了!……
草原上, 其其格正跟哥哥就一匹高头大马激烈争执着。
其其格想要骑,满都拉图不允许她骑,兄妹俩谁也不让步, 其其格更是拽着缰绳跳着脚不撒手。
华婕忍俊不禁,握着电话绕到蒙古包后侧,回问道:
“你好,请问你是哪位呀?”
她都还没跟妈妈通话呢, 居然最先接到的是一位陌生人电话。
“你好, 华婕,我是国美协会的副会长裘远,曾经在清美双年展后的采风活动里,买过你一幅《故宫一隅》,你还记得吗?”裘远的声音透着一股刑满释放般的放松。
这个电话终于打通了, 可太不容易了。
也不知道华婕是在什么地方采风画画, 居然一直没信号,电话打过开总是关机状态。
哎呀,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肯吃苦啊, 为了画画, 肯定是跑到杳无人烟的地方去了吧,真不容易呀。
“记得的,裘老师你好~”华婕礼貌笑道。
“希律律……”
马儿被其其格和满都拉图拉扯的抬脚嘶鸣,兄妹俩这才不得不停止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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