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萧祁远嗓音温润如玉。
施烟面上覆着黑布,四下感官敏锐, 脊背僵硬, 嗓音平静淡然,“那……你为何要让我误会你呢?”
依照萧祁远在长安的势力,找个小子自是容易。可他偏要故意遮瞒自己。让南宁王在二人之间钻了空子。这一团雾将她束缚,落入水中时,她全身乏力, 面前是茫茫黑暗,一望瞧不到边。
可冥冥之中,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是记忆中兄长的声音, 在被赶出家门时,兄长曾说过,无论何时,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她努力睁眼, 熟悉的药香鼻息,窜入脑海中将她缓慢引醒。可好好活下去, 也能活个明白不是吗?
萧祁远静默不语,四周除了两人轻微呼吸声, 静得只有花香浮动。
两人默默僵持着,施烟最先败下阵, 一旦二哥决定了某件事,甚少更改。她执拗不动他。
心里起了几分颓败,施烟想起身, 双手借力搂住萧祁远脖颈,指腹触碰来人微凉肌肤,一双修长的手臂揽在腰间,将人稳稳制止在怀中。
“二哥,”施烟不由轻叫了声,“我想歇息会,你……”
“又想躲我?”边上的声音不疾不徐将她话截住,施烟仍能感受到冷然的目光,“上次允你玩闹一次,这会儿不许走了。”
施烟指骨下触碰微凉,她嘴唇嗫喏,“没有想走。”
这话说得没有十足底气。
“烟儿……”萧祁远沉沉地笑了,温柔得唤她一声,“以前的事不说不谈了,嗯?”
空中由一时寂静。以往几番三次,无论施烟如何求问萧祁远以前,他总不应,温和地转了话。
而如今萧祁远沉哑又带着几分劝告。
施烟抬起手掌,指尖慢慢触到温热面颊,空中氤氲着细小的声音,微不可闻,“二哥呐,……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手指被萧祁远握住,捞在唇边揉着,热源渡及来,将她的冰凉一寸寸融合。
“没有瞒你什么,不过是前程往事,知晓了也不过是平白遭惹烦忧。烟儿怒气散罢,也该回到二哥身边了,可好?”
照萧祁远这一贯的粉饰太平,直白的,让施烟惴惴不安,她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为什么不查!为什么要隐瞒过去!为什么她没有知晓之前事情的权利?
施烟冷不丁笑了,“二哥,是怕我得罪了宫里人,害了萧家,是吗?”
怒意四处蔓延,在下意识推开人之前,她听得萧祁远微不可闻一身叹息。
“二哥放心,你既有法子找一个施家表小姐成婚,那也能让她继续当萧家夫人。”
原先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切不可任性,可推开人的力道太重,狠狠拍了萧祁远胸膛,待她站稳,却听得他咳嗽声不断。
不安地预感稍有苗头,施烟轻而易举离出他怀抱。一把扯了遮掩的黑布,强光入目,眼睛火辣辣的疼。随之,泪毫无征兆地落下。
等她适应了光,强忍着疼意往萧祁远看去,继续说着,“待我将事情明了……”
施烟话未说完,话便被眼前凝住。萧祁远瘦削身形落在轮椅中,这时节衣裳单薄,以往熨帖深蓝色衣袍不过拢在他身上。
他狼狈地捂住唇咳嗽,背脊因此动作微微颤抖着,深邃黑白分明的眼眸隐透疲惫,他费力压了压唇角微笑。
轮椅上的男子近乎是瘦骨嶙峋,褪尽灵气。
施烟想唤一声二哥,可喉咙死活出不了声音。指尖方才触碰过的微凉肌肤,此时才有了动作微微颤抖着,如时节芍药,受尽惊恐,艳丽花瓣颤栗。
她眼前的二哥,哪里还有以往坦然自若、温文尔雅的样子。
眼前一幕如同高山炸破,碎石滚落下来,将她掩埋。
她不可置信瞪大眼,不过几日未见,怪不得方才她觉得这个怀抱比以往有些变化。
瞧他这样子,所有的恼怒、质问、不悦通通抛之脑海。
施烟急扑过去,膝盖磕在地上,隔了一层衣物,隐隐作痛,她顾不了这些。
将他上下细看,施烟紧咬住唇,眼眸落出的泪带着苦涩,“这到底是怎么了?!”
萧祁远缓过一阵力气,指尖勾了勾落在施烟肩上的黑布,“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莫哭,不然眼睛该疼了。”
施烟慌忙握住萧祁远的手,被他这模样吓得声音细弱,“二哥,前些日子瞧你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一转眼,就这副样子了?我留了药方的,二哥你是不是又没好生吃药?!”
她自顾自说着,手忙脚乱要给萧祁远把脉,却被他手掌轻轻挥开。
“二哥……”
萧祁远缓缓笑了笑,脸色苍白更甚,他费力地抬起手臂去拭施烟落在脸颊下的泪,“无碍的,这身子羸弱,喝了再多药也无济于事。瞧,二哥如今这样子,如何护着你,不过想带着你退至安宁之地。”
“别哭了,让二哥瞧瞧你,这几日光照顾阿弟自己倒瘦了不少。”
这话是萧祁远强撑着力道说出来,施烟慌了神,哭着避开二哥的视线,然泪珠直直落在他掌心,滚烫的厉害。
余光撇到不远桌几下一抹红色,她聚了神思看去,却被后头一记猛叫打散。
“家主!”
随着茶盏落地破碎声,身后直冲来一道人影,一股力道打在肩上,将施烟狠狠推搡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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