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父皇张开了双臂,如同虚张声势一般,又似乎心神激愤,披头散发地,在殿中不住地走来走去,大声道:“江央,你们都不懂,寡人待她有多好,”
看着渐渐陷入疯魔的父皇,江央公主感到不寒而栗,可是父皇毫无所觉,他甚至越说越兴奋。
“所以,父皇亲手将母后扼死于寝宫?”她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并且莫名的笃定,父皇会给她一个回答。
“不,江央,每个人都会死,并非为父杀了她。”皇帝的疯癫,瞬间凝固了一般,缓缓转头看向她。
殿宇中骤然静谧下来,安静的诡异,落针可闻。
而后她看见,父皇披散的头发下,唇角缓缓扬起了一抹笑,意味不明地盯着江央。
“啊!”危险的警觉瞬间袭上心头,江央公主手臂撑在地上,才想起身躲开,却被眼前形如鬼魅,动作迅疾的王猛地掀了回去,整个人倒在地上,幸而地上铺设了地衣。
她才扶着一旁冰冷的柱子坐起来。
赫枢就猛然伸出手,扼住了江央的脖颈,将她的性命死死的禁锢在了掌中,双目猩红道:“你不懂,你们都不会懂,为父只是将她留在了最美的样子里。”
“父……”江央公主几乎窒息,骇然地试图挣扎一二,却只是徒劳无功。
她曾经无数次在想,为何母后就那样轻而易举的,死在了这个男人手中。
原来,在这样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身为女子的她们,所有的挣扎对男人来说,根本入不得眼。
更何况,身体天生羸弱的母后呢。
“江央,你太像你的母后了,倘若当年你没有看见,为父会像对宜章一样对你好的。”
“父皇,求您别杀儿臣。”
江央公主脊背紧紧地贴在冷硬的柱子上,白皙纤细的脖子被她的父皇扼住,像是曾经杀死自己的妻子一般,再次害死自己的女儿。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哀求她的父皇:“父皇,别杀儿臣,求您……”
皇帝双眼发红,不知道是不是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旧日的影子,陡然松开了手。
“江央,若你的母后,当初也这样哀求寡人,寡人不会杀了她的,啊,你知道吗,寡人待她已经极好。”
江央公主肩颈依旧保持端正,实则几乎无力支撑的跪伏在地上,乌发披散垂落,湖碧色的广袖铺陈了一地,褶皱如同乍起的波澜,眼泪如同雨水一般淌下脸颊。
她微弱沙哑道:“父皇……一直都对女儿十分慈爱。”
“真的吗,江央,为父真的很好吗?”皇帝的神情瞬间由阴转晴,明朗如雨后晴空,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还差点亲手扼死这个女儿。
“是,父皇是这普天之下,最好的父皇。”
“你母后看到父皇,会高兴的吧?”
“是的,母后会很高兴。”江央公主垂着双目,幽幽地违心道:“会很欣慰。”高兴到拉着你一块下黄泉,长相厮守。
门槛外细雨淋漓,她以为,这应当是母后在垂泪。
可是,若人真的有在天之灵,母后当初横死,又怎能心无怨恨。
母后一定是恨的,可他们身为儿女却无能为力。
岸然道貌的父皇,听了她的信口雌黄。
捧荷忽然进来低声说:“公主,陛下来了。”
没有以往的兴师动众,父皇仿佛是信步闲庭路过这里,顺便就来看一看自己的女儿。
他朝江央招了招手:“江央,过来。”
父皇前所未有的温柔,江央公主心头一凛。
眼前的父皇,已经是长久未见的模样,金冠束发,九重华服,威仪棣棣。
江央公主唯恐步了母后的后尘,死于父皇之手,这些皇帝自然是有所察觉的,
皇后娘娘并不是天真烂漫的人,反而心思细腻缜密,只是素有心疾,不宜多劳多思,高贵的出身,孱弱的身体,富有传奇的一生。
“江央,这里美吗?”皇帝的目光缥缈而遥远,这不是他们所熟悉的漆国君主。
“很美。”
赫枢:“这是寡人为缅怀你的母后而建的,你知道,为何建在此处吗?”
“儿臣不知。”
“这里的面对的方向,是你母后的陵墓。”赫枢英挺的面容,被斑驳的阴影遮蔽:“只能现在让你再看一看了。”
“父皇?”江央公主神情愕然。
“倘若这里守不住,江央,不要让姓谢的人见到你。”
江央公主无力委地,她方知晓,为何父皇命她入主琉璃泉殿。
“江央,父皇从未撒谎,你是父皇最珍爱的女儿。”
父皇想要得到她的回答,便一遍遍的问她:“倘若有朝一日,你知道该如何做吗?”
江央公主终是明了,心沉如水,站了起来。
她面朝父皇,清朗隽雅,而后跪地振袖行大礼,稽首称是。
“江央,我是不是,最好的父皇?”
“是的,父皇。”江央木然地回答。
赫枢:“江央,为寡人跳一支竹枝舞罢。”
“父……”江央公主猛然直起腰背,如漆双目望向了这个男人,琉璃泉殿外的绿柳招摇,海棠依旧。
“你……不是教过别人吗,怎么,难道轮到自己就不会了?”赫枢像是幼年时一样哄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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