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茶壶碎片声,在铮铮的刀剑碰触声中格外清晰,不知道是不是卫子清的错觉,他总觉得场上所有人,似乎都呆滞了一瞬。
这肯定是他的错觉,这可是再拼命!
卫子清拿了茶杯还要再扔,宋泊明眼疾手快的把他拽回了背后,夺下了杯子。
宋泊明一边和黑衣人们比划着,一边还得拽着豁出去的清哥儿,只觉得背后汗都浸湿了衣衫。
见黑衣人们似乎被他吓着了,卫子清更来劲了。
反正也是一死,让我帮你!
宋泊明给刘霖琦打了眼色,刘霖琦背后的手偷偷打了个手势,另一个黑衣男子从天而降。
大哥,我来救你了!
只见庞峰手持三板斧,和宋泊明合力,入敌军如收韭菜一样,黑衣人刷刷的倒了一地。
卫子清瞠目结舌,郡主见大势已去,干巴巴的留了一句。
你等着!
然后带着一众小弟,搬着那个脑袋哗哗流血的,瞬间院子里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
只是恍惚间,卫子清似乎瞧见了其中黑衣人的腰间,一块暗紫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有些眼熟。
但此刻顾不上多想,从险境脱离,卫子清腿一软,瘫坐在石凳上。
泊明,怎么办?要逃吗?
宋泊明握了握他的手:无事的,今日是大意了,让他得了逞,等我调回手下,叫他再也不敢来。
卫子清脑子里一团乱麻:那他找你麻烦怎么办?你到底把京里的事解决了没有!
宋泊明示意庞峰退下,然后蹲下,手掌抚在他的膝盖。
你放心,我都能处理,你只安心
我放不了心!
卫子清大吼:你什么都不说,一副为我好的样子!我是什么?不懂人事的婴儿?还是家里养的小猫小狗?还是玻璃心的陶瓷人,什么都承受不住?到底有什么不能直说的,非要自个扛着,就是英雄了?
宋泊明被说的一愣,想起刘霖琦说他不该瞒着清哥儿的事,心下暗想,就从这次改了吧。
我跟皇帝已经通过信了,皇上只说让我尽快回京,朝中事务繁杂,没我守着他心里不安生,丝毫没提抗旨的事,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事算过去了吗?
卫子清没想到宋泊明态度意外的端正,又听真是正经事,也不由陷入了沉思。
听着像是风平浪静,皇上应该没必要煳弄你回京,看着像是还打算接着重用你。
宋泊明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清哥儿能把这些说出来,也算是聪明了,毕竟也不是朝中人,已经很好了。
既然他愿意参与,他就说一嘴,只当哄清哥儿玩了。
卫子清却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见他不当回事的样子,还以为他松懈了,有些着急。
可这事绝对不这么容易了,皇上强制的赐婚给你,还是亲妹妹,最尊贵的安和郡主,恐怕不止是因为郡主看上你了;你手里的势力我猜想是不是很大?
宋泊明点点头,清哥儿猜到这个也容易,不算难。
那就是了,泊明,这位皇帝还没坐稳位子,就着急用联姻拉拢你,你才刚帮他谋了大业,他就开始怕你有外心了。多疑、多心,这位新皇
话未说完,宋泊明已经捂了他嘴,警惕的看了看周围。
不可乱说。
周围隐藏在暗处的即使都是他的亲信,可他的亲信里,没有皇帝的人他是万万不信的,皇帝多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别说是一起长大的他,就是有血缘关系的刘霖琦也不过是仗着特殊的身世秘密,对皇帝没有威胁,才让皇帝对他的真心比别人多了一点。
卫子清也唿吸一滞,知道自个说的太露骨了,可话说到这,他也忍不住说全了。
他小声的凑到他的怀里:泊明,功高盖主,你万不要仗着现在的恩宠,就得意的忘了形。
宋泊明抚了抚他的头发,低声道:我知道的,清哥儿,你点醒了我。
这话是有夸张成分的,毕竟清哥儿能想到的,他身在局中,早就想的更周全。
他心里本没有这么警惕的,毕竟那个坐在高位的,是他活了三十年来,一直效忠的君,帮他,就是他努力的动力。
所以这个算是他陪伴着长大,视为弟弟的君,在他的帮助下,完成了最不可能实现的那个愿望时,他心里不得意是假的。
心里的理智告诉他,这不是那个会乞求他帮着抄书,闹着要他逃课熘去街上买面人的弟弟,这是真正的王了,他该保持距离了。
可清哥儿都看出来了,皇帝这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我还不够信任你,我需要用联姻来拉拢你。
这是一种含着深意的警告,婚事成不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理解了皇帝的意思。
君臣有别,君,是君,臣,是臣。
卫子清担忧的覆盖住他的手:你也别太忧虑了,兴许是我想的太多。
宋泊明摇摇头,将人忽的抱起:今日受惊了,去躺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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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跟他回京
尽管几日一直担惊受怕的,但是那郡主也始终没有再来。
卫子清自个不敢出门,也拉着宋泊明不让他出去,把公学的课暂时交给了小四去带。
想到小四,卫子清抬眼,看了看在书房陪他一块看书的宋泊明。
男人在看兵书,眉头紧锁,极认真的样子,健硕的胳膊半倚在椅子上,慵懒的像在领地休息的狮子。
话说以前怎么没觉得他气势这么强呢?自知道他在外边这么能耐后,倒是越看他越觉得自豪,自个可是有点厉害的,随便一傍,就傍到了个大将军。
忍不住又瞧了他几眼星眉剑目,颌骨是有棱有角的,身躯又高又壮,胳膊处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隐隐瞧出来。说真的不算符合当下的审美,世人更偏爱翩翩少年郎,粗糙的汉子往往会让娇柔的郎君退避三舍。
他以前也不喜欢这种的,总觉得浑身肌肉的男人看起来凶悍又没脑子,但楼里就有喜欢接这种壮实粗糙的男人,最好是当兵的,那些开了苞的都抢着去接。
初时他还不懂,那些胡子拉碴浑身臭汗的兵痞子有什么好的,大字不识一个,与他们说什么风月诗书都不懂,后来听人说是那方面厉害,他虽然红了脸,可还是觉得不好这么壮实,做一回还不得去半条命。
但是现在昨夜男人就用那肌肉横生的胳膊轻轻松松的就抱了他起来,将他按在墙上,**律动毫不费力,反而是他,被顶的腰软,高难度的姿势让他累的手都环不住了。男人一手抱着他,一手撑着他的腰,接了他大半的重量,才勉强让他坚持了半程,然而到现在他腰还酸疼的不能久坐。
所以他还是讨厌肌肉多的男人,做起来没完没了的,精力旺盛的像个禽兽!
卫子清脸色越来越红,昨夜实在太过激烈,下体似乎合不上的样子,总感觉里面还有东西在动,滑腻、坚硬、滚烫
卫子清唿吸一滞,指尖微抖,手里握着的笔悬在空中已经好久,此时一动,豆大的墨汁滴了下来,墨滴瞬间渲染开来,染黑了斑驳的树影。
啊!
卫子清惨叫一声,手忙脚乱的把笔扔到一旁,想去擦,又怕越擦越脏。
我的静夜月图!我画了整整一下午!
宋泊明见卫子清扁着嘴,是真的气着了,无奈把书放下。
你啊,脑子都在想什么,画画都能走思?
那能怪我吗?
明明是怪你!
听着卫子清小声嘟囔,宋泊明轻敲了下他的脑袋。
怎么就怪我了?
宋泊明仔细打量着这幅画:我给你补救下。
卫子清气鼓鼓的推了他的手,自个站去一边,看他能补出什么花出来。
本来这幅图,是明月夜下,静谧的树林,流淌着的山泉,和远处静坐垂钓的蓑笠翁。
现在三指肚大小的墨滴就滴在树林里,旁边还溅了点点碎墨。
只见他起手几笔,就将墨滴圈在里面,勾了个轮廓出来。
卫子清瞧着心都疼了,他这轮廓极大,把远处的山峰和明月都给挡了大半,但瞧着人家气定神闲的模样又不敢打扰,万一人家是真的很厉害呢!
只是他越画,卫子清脸色就越难看。
最后宋泊明大手一收,笔一放,请卫子清来看。
卫子清抿着嘴,越看越觉得心塞,只觉得头有点痛。
纸上赫然一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怪兽模样,脚踩祥云,遮天蔽日。
耳边还有他自得的声音:威风吗?是不是有气势?
卫子清安慰自个这人是真爱,他应该对这人有爱心,有包容心,随后摆摆手出了门,不能骂,他还不能走吗?
宋泊明不明所以,将这第一幅夫妻合画的墨宝小心晾干,打算让人裱起来,就挂在书房。
卫子清被他气的忘了和他说小四的事,但这会儿身体实在有些累,索性等晚上再说吧。
卫子清刚走,书房赫然多了两个黑衣人。
暗使,皇上传了口信,让您即日启程回京,还要带着刘公子。
即日?
皇上说您要是再不回来,就把郡主塞到你的将军府
宋泊明爱惜的把画卷了起来,小心的放到了一旁,这才满不在意的说着:那就回说我已经在路上了。
暗使!
庞峰不赞同道:您到底在想什么?您还能在这躲一辈子不成?皇上又不逼你成亲了,到底是为什么不回去?
回去?新皇新政,全是需要大改的时候,我回去干什么?上赶着干活?
宋泊明坐在椅子上,把腿伸上了书桌:谁爱往前凑谁去吧。
庞峰脸色难看: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到底是什么磨灭了您的斗志?皇上此时正是需要人的时候,您躲在这里的温柔乡,这在战场上,就是,就是
逃兵?懦夫?
宋泊明微阖着眼,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但是交叉着的手和微微下垂的嘴角,都说明了此时他在发怒的边缘。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疑我了?
气压陡然降低,庞峰脸刷的变白:不是质疑
那就下去吧?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内容不容置疑。
赵义怎么样了?
庞峰背对着宋泊明,不得不把脚步停了:赵义在别处养伤,没什么大碍。
嗯,走吧。
庞峰眼神复杂,都是因为这个郎君他们不但要演这种可笑的戏码,还伤了他们的兄弟,最不可饶恕的是,他们大哥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郎君才不肯回京的。
真是个碍眼的存在,不能让他再成为阻碍大哥前程的障碍,他不配。
卫子清正睡着,模模煳煳感觉有人坐了床边。
然后拿起了他的手,沾了凉凉的东西。
什么啊。
卫子清睁了眼,就看见宋泊明手里拿着一张纸。
他面色如常:没什么,小事。
卫子清看了看手上的红印子:到底是什么?
我们成亲的楔子啊,你忘了,得双方按手印的。
卫子清一愣,探头过去看了看:那你怎么不说一声!
宋泊明奇怪了:这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还一直和离着?
也是但为什么非得偷偷摸摸的,搞得他跟被逼着似的。
宋泊明叠了叠塞怀里,不经意的问了句。
跟我回京吧?
卫子清坐直的身子僵住了,宋泊明从身后环住他:做我的将军夫人。
卫子清抬眼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片空白。
好。
他听见自己说。
***
八月,秋意正浓,一艘巨船摇摇晃晃的冲出浓雾,到达了江州。
老爷,今日在这歇一晚,明天一早出发,用不了三日就能到京了。
被称作老爷的男人看起来还很年轻,他点点头,随即皱眉看了看摇晃的大船还有狭窄的木板连接处,反身又跳上了船。
再下来时,怀里多了个被黑色披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偶尔披风里的人会抬起头调调位置,露出尖尖惹人怜的下巴,随即又埋入男人的怀里,似乎是身体有恙。
清哥儿,还不舒服?
好多了,呕
卫子清从他怀里跳下来,推开旁人,自个到一边又干呕了起来。
卫子清胃里翻腾,因为在船上吃不下饭的缘故,倒是吐不出来什么实质的东西,全是胆汁。
谁能想到,他竟然晕船?他不是没坐过船的,以前也曾游过江,所以他以为自个没事,宋泊明说走水路稳当,他也就应了。
但是长途不一样的,走了水路的第二日,他就开始恶心,奈何北上是顺风,一路涨鼓了帆,走的飞快,一日近百里,再返程显然不现实,只能继续走,到了最近的岸口才停了船。
水路本来就是绕了远,如今临时找的停靠处,离京城还是远的很,说是三日,其实拖拖拉拉,四日能到就不错了。
越慢越好,宋泊明心里松了口气,他巴不得能走上十天半月的
他现在越想越后悔,就不该听刘霖琦的馊主意,现在好了,清哥儿跟他回了京,见了安和郡主,不什么都漏了陷?
刘霖琦把卫子清迁怒与他,根本不和他们一路走,自个带着庞峰一众暗卫走了官道,不出意外已经快到京了。
清哥儿吐完后,想走两步,结果每一脚都跟踩在空心儿地上似的,软绵绵的,没个实际感,越走越飘,晕眩感涌了上来。
趴在一旁又吐了个昏天黑地,眼泪都跟着飚了出来,好不狼狈。
宋泊明知道这是初次走水路都会有的情况,但没想到清哥儿反应这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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