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汉渚睁目,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下站应该是固城站吧?过去还有七八站才能到,好几个小时,不如你也休息一下,今天应该累了。”
现在的局面如何,章益玖心里门清,见他不想说,只好作罢,压下心中的疑虑和好奇,道:“好,好,你也累了吧,你休息,我出去了,就在隔壁,我也去躺躺。”
贺汉渚含笑目送。章益玖出来,站在车厢连接处,推开窗户,抽烟,皱眉冥思之际,忽觉火车速度缓了下来。
他知前面就是固城站,但这是一趟特批的专列,中途不作任何停留,直接开到京师的。他起先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再看,竟是真的,火车越来越慢,最后竟似要停在这个不起眼的小站里,忙叫来副官,命他带人守在这里,自己奔向车头,迎面看见车长匆匆走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停下?”章益玖厉声质问。
车长慌忙鞠躬:“刚才快进站的时候,看见信号灯是红色的,这说明前站还没将路签放回到闭塞机里,应该是调度出了问题。诸位都是贵人,强行过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起见,只能照规矩,先在本站停靠,联系一下前站。无事再继续前行。”
章益玖恼怒不已,眼看火车已经进了站,停了下来,催促:“快点!马上电话前站问清楚怎么回事!我告诉你,要是出了意外,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是,是,您稍等,我马上联系!”
火车还没停稳,车长便打开车门,下了火车,往站长调度室奔去。
第172章 (很快,车长带着一名身穿制...)
很快, 车长带着一名身穿制服的人匆匆跑了过来。这人就是固城站的站长,因为临时获悉今夜这个时间点会有一趟北上的直达专列路过, 需紧急拦截原本要路过的普通火车,怕调度出意外,特意赶来车站亲自盯着,却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好,居然真的卡在了自己这里。
他见章益玖神色不悦,很是紧张,急忙解释:“长官息怒, 不是我敢拦停专列, 而是下站一直没有发放路签,我这边取不出来, 也不知道前头具体是什么情况,所以不敢放行。”
“打电话!为什么不打电话问!”
“电话打不通。那边总是接不过去,好像是线路出了问题。我这边一直都在打!只要接通了, 马上就来报告!”
章益玖跳下车,站在月台上,眺望着前头。
笔直的两根铁轨往北延伸, 尽头之处,除了漆黑一片的夜色,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眉头紧皱。
他和贺汉渚是因利益勾连而开始交往的,后来慢慢熟悉,到了现在, 虽然不好说是知交,但在今天这种倒霉任务落到他头上之前, 称是好友,问题也不大。他看人颇有心得。贺汉渚这个人表而狠戾, 实则很讲道义。讲道义的人,才值得结交,至少,不会在你背后捅刀。这也是他为什么愿意和贺汉渚往来,甚至希望交朋友的缘故。
他不觉得贺汉渚有理由要对父执般的王孝坤不利,贺汉渚也不像是这种背恩负义之人。所以他很不明白,王孝坤为什么防他防到了这样的地步。明知他和西北军的渊源不浅,还来这一手。这不就是在拔虎牙吗?
人都有脾气的,尤其是有本事的人。除非甘心被人在脖子上套上绳索,否则,遇到这样的事,谁不会多想一下?贺汉渚现在出京,章益玖也能理解。
现在事情已经出了。就他内心而言,在贺汉渚这里,他是不愿当这个恶人的。但真的没有办法,他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他眺望片刻,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安之感。
这样的特殊时刻,一个巧合也就罢了,两个巧合同时发生,将专列阻在这里……
他再多想,为防万一,立刻掉头,正要回到火车上,突然这时,候车室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章益玖循声抬头,见对而的候车室里涌进来了一大群的人。
灯光昏暗,稍远些就看不大清,乌鸦鸦的,但目测至少有上百人,看着全是男人,以青壮居多,打扮像是农人。
他一惊:“怎么回事?干什么的?”
车长也愣住了。
几个在外的车站值班人员根本拦不住这么多的人,很快,那些人都挤到了站台上,肩披麻袋,摩拳擦掌,东张西望,口里嚷着“货物在哪“,本没几个人的冷清站台上,变得拥挤了起来。
值班人员气急败坏地报告,说这些都是附近村里的村民,就在刚才,一个自称是车站里的人进村,说连夜到了一大批货物,急需卸载,让他们来帮忙,搬完之后,每人可以发一个银元,村民不睡觉了,全村青壮出动,连老头子也跟了过来。
车长莫名其妙,慌忙挥舞手,大声喊:“没这样的事!你们被人骗了!都散了散了,赶紧的,立刻回去!”
虽然距离不远,但大半夜从床上爬出来到了这里,现在钱又没了,村民自然不乐意,咬定就是车站的人来叫他们的。一边不肯走,一边急着赶人,吵嚷了起来。不知道哪里突然间撒出许多银元,落雨一般,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满地乱滚。又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捡钱,村民反应了过来,争着捡钱,站台上顿时乱成一团。
章益玖丢下这里,扭头正要冲上火车,忽然后颈一痛,被什么给重重击了一下,顿时眼前发黑,伴着耳中嗡的一声,人便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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