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在所难免。不过,苏雪至对这份医疗档案原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假如船王的最后离世真如自己所想,和木村有关,他是不可能如实记录病历的。别说傅明城本身也是医生,就算家属是个毫无医学知识的普通人,别有用心者,又怎么可能会在医疗记录上留下什么痕迹。
晚上,她和表哥应邀一起到校长家中吃了晚饭,又去了趟周家庄看望周小玉,回来后,表哥去警棚,苏雪至回到住的地方。
替她拉车的车夫是丁春山安排的手下。贺汉渚已在她的房间里等她了。关了门窗,她将结果告诉他。
“我对医学不了解,这方面无法向你提供建议。原本你可以和傅明城接触下,或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但是木村必定已经对他进行了严密的监控,加上傅明城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得而知……”
苏雪至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对他有偏见?”
贺汉渚当即否认:“哪里,你误会了。我就事论事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其实有点吃味。
她在天城落脚的这所房子,就是傅明城当初替她安排的,这一点,贺汉渚很早前就知道了。当时他也只是出于习惯性的谨慎,得知她自己租了地方后,就叫丁春山去查一下房主的背景,以防万一。丁春山去找中介,掌柜的一开始不说,等丁春山亮出身份,说是卫戍司令部要查案,当场就吓住了。这些人在他们这种平头百姓的眼里,那就和虎狼差不多,哪敢违抗,立刻就交出了房主的资料。
只不过这件事贺汉渚一直没告诉她而已。后来他自己每每想起来,都会觉得懊恼。那段时间就是自己在“考验”她,导致她住进了集体寝室。正是两人关系最差的时候。
“当然,你如果对他十分信任,觉得没任何问题,你和我说,我也可以替你安排,尽快和他见个面。这件事,我完全听从你的意见。”
他立刻就转了话题,望着坐在桌前的她,正色说道。
苏雪至低头沉思了良久,忽然,她想到了另一个人。
她迅速抬头望向他。
“傅太太现在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想要了解那段时间的傅家日常,除了傅明城之外,傅太太也是条路。鉴于她当时急于为亲儿子争夺继承权的状态,她对于船王的治疗情况,必定也是时刻紧密关注。
木村假如真的有问题,对傅明城必是严加防范,不会在他面前露出任何马脚。从傅太太这里入手,说不定反而会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去年船王葬礼过后不久,傅明城送他妹妹出了国,至于傅太太,此后身体不大好,据说是被送回到了老家,休养身体。”
“尽快帮我安排下,我想找她了解下情况。”苏雪至立刻说道。
一周之后,苏雪至在贺汉渚的陪同下,两人作普通装扮,在夜色的掩护下,秘密来到了傅太太现在居住的地方。
这是一处十分偏僻的乡下,伺候傅太太的老妈子姓张,告诉苏雪至,“太太现在不大好,病在床上了,起不来,又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很害怕的样子,说见了鬼了,不许我走,说怕鬼会找她,一会儿又恶狠狠地诅咒……”
她口里絮絮叨叨地念着,说到这里,不安地看了眼苏雪至,打住了,最后领她进了一个天井院子,指着一扇透出昏暗烛火的门说:“太太就在里头。”
苏雪至接过老妈子端的茶壶,走了进去,快到的时候,大约是脚步声惊动了里头的人,门里突然发出骂声:“老张,叫你送个茶水你也磨磨蹭蹭!你也和那些没良心的人一样,看我死了儿子,又被关在这里,这辈子是不能再出头了是不是?你给我瞧着吧,傅明城这个丧尽天良的杂种,他害了我的儿子,他会不得好死的!等他死了,我娘家人就会再接我回去……”
苏雪至推开门。
傅太太坐在床上,披头散发,冲着门的方向正骂着,忽然看见苏雪至站在门口,停住,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是你!”
她很快认出了人,手猛地抓住床沿,半边身子探了出来。
“你来干什么?你这个害人精!”傅太太瞪大了眼,手掌愤怒地拍着床沿,发出啪啪的声音。
不到一年的时间,眼前的傅太太和苏雪至印象里的样子相比,模样变得厉害。现在的她,没了半点从前贵太太的样子。
苏雪至记得她以前是个富态的人,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具被抽干了水的壳子,不但消瘦而憔悴,皮肤也耷皱了起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放射着恶狠狠的光。她盯着自己,咬牙切齿,状如噬人。
她走了进去,放下茶壶,看着傅太太,没立刻开口说话。
傅太太和她对峙了片刻,突然,脸色大变。
“是傅明城让你来杀我的?他不让我活了是不是?”
她的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猛地掀开被子,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连鞋也没穿,见了鬼似地朝外跌跌撞撞地跑去,嘶声力竭地喊:“老张!老张!救我!他们要杀我了――”
“我是来帮你的。”苏雪至说道。
“我来,帮你查谁是害了你儿子的真正凶手。”
傅太太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着苏雪至。
“傅太太,我重新调查令郎死因,找你,是想向你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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