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的医师登记管理制度十分混乱,没有一个全国统一的标准。中医不用说,依旧是传统的自主执业,难以纳入规范。西医则被并入当地的警察系统,由警察局登记颁发证照。至于什么人什么样的资历能获证照,那就看各地自己制定的标准了。
李鸿郗拿起一根教鞭,用力地敲了敲桌:“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这也是你们该管的事?上头怎么规定,你们照办就是!总之,该生没有证照擅自行医,开除的处理,没有半点问题!全都给我散了!再聚众闹事,全都记过!”
苏雪至追了上来,挤进去请求解散,不要再为这事和学生监争执。
李鸿郗鼻孔里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本校学生在毕业后,名册送到警局,备案后,自动获得行医证照。
自己现在没毕业,确实无证行医。
这样的行为,性质属于什么,苏雪至比任何人都清楚。开除不算冤枉。
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开罪了贺汉渚,担心万一被开除,没法回去向苏叶两家人交待。
没想到那边是误会,这边倒真的如此一地鸡毛,意外夭折了。
原本她计划利用这一年的学习,熟悉这个时代的医学环境,以便将来更好地融入。
现在这样意外地结束,说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也没感到特别的后悔。
事实上,那个晚上,在做出站出来的决定时,她并不是出于热血上头或是一时的冲动。
她权衡过得失,想过万一手术失败的后果。
那真就不是被开除这么简单了。
但最后,她还是站了出来。除了对手术有信心,她也做不到,在有比较大的把握的前提下,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将急需救治的病童推走。
医者也是人,需要自我保护。但保护到什么程度,这是一个见仁见智的个人选择问题。
对于她而言,就算重来一次,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她大概还是会选择出手。
他们说校长后天回。
也就是说,她能留在这个学校的时间,只剩明天最后一天。
这个晚上,在室友诧异的目光之中,苏雪至带着书照常去了自习室,第二天清早,依然是第一个摸黑起床,出去锻炼。
她和跟上来的游思进在操场上默默跑步时,在朦胧的晨曦里,忽然看见远处跑来了几个人,是同寝室的室友,连平常每天都要睡到最后一刻才起床的蒋仲怀也来了。
“九仙女!真汉子!今天都还有心情来跑步!我蒋仲怀没佩服过谁,你第一个!我就破例一次,舍命爬起来陪你跑!”
苏雪至看着面前的一张张脸,歪了歪头:“跑吧!”
大家跟着她跑,跑着跑着,又嘶吼着嗓,旁若无人唱歌:“亚东开化中国早,揖美追欧,旧邦新造……我同胞鼓舞文明……世界和平永保……”
几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陪苏雪至跑完了,天大亮,在同校人的侧目下,簇拥她回寝室。倒好似她不是灰溜溜即将要被赶走,而是一个凯旋的战士。
苏雪至这一天的校园生活,获得了前有未有的关注。去哪儿都有人给她让道,向她行注目礼。
她平静地过完了这一天,下午,上完最后一节实验课,回到寝室,开始收拾东西。
隐私之物,昨夜她趁着独处,都已经收纳好了。现在整理别的物件。
室友也陆续回来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各自做着事。有的埋头看书,有的扯闲话,眼睛却都瞄着她。
“我帮你。”
蒋仲怀见她要够那只大箱子,急忙抢上一步,拿了下来。
苏雪至道谢。
“嗳,明天就走,都没什么遗言?也不叫咱们往后去你老家那边玩儿?”
苏雪至说:“怎么没有遗言?专门留给你的!”
蒋仲怀侧耳,听她道:“臭袜子换下来,最好当天洗,否则容易滋生细菌,气味难闻其次,不讲卫生。”
蒋仲怀眼睛一瞪,看着就要骂人了,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行,看在是你遗言的份上,我尽量!”
苏雪至见寝室里的其余人都默默望着自己,心里忽然有点感动,停了下来,正色道:“虽然搬来这里没多久,但我会记住这段特殊的日子。谢谢诸位的关照,后会有期!”
寝室里的人上来,纷纷和她握手,忽然这时,隔壁寝室的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高声喊:“苏雪至!校长提前回来了!叫你立刻去校长办公室!”
苏雪至和众人对望一眼,走出寝室。
该来的,总是会来。而且,提早到来了。
李鸿郗一见校长,立刻就送上报告。据说校长当时十分生气,让人立刻去叫苏雪至叫过去。
校长办公室外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看见苏雪至到来,立刻分开一条道,让她进去。
和校长一向严厉,被学生在背后诟病老古板。
苏雪至定了定神,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走进办公室。
和校长果然在里面,看着风尘仆仆,一身平日不大穿的西服,还打着领结,是他外出的行装。墙边则放着一只皮箱。看起来,他回来就直接到了学校,还没回家。
除了校长,李鸿郗、教务长、学校的另外几个领导以及那天晚上一同值班后来参与手术的胡医师和麻醉师等人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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