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至被吓了一跳。
她心知肚明,自己被鄙视排挤了。
这也正常,谁叫她是靠着非正常的手段才入的学?
学医的不易,她也深有体会。比起靠着辛勤努力才得以坐在这间阶梯教室里的学生,自己实在太过轻松了。
谁会服气,愿意接受这样一个同班同学?
讲台上的傅明城含笑看着自己,眼神带着鼓励,躲也躲不开了,没办法,她只能在侧目中站起来,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姓名,随后朝周围微微欠身。
傅明城带头鼓掌,教室里终于起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后排不知道谁的轻声嘀咕:“就是那个靠着几道中学题就跳级上了本科的少爷?”
教室里发出一片轻笑声,笑声中,下课铃声打响。
苏雪至装作没听见,坐了回去。
厚颜无耻地躺平任嘲就是了。
谁叫自己理亏。
上午上完课,她去食堂打饭,后面,傅明城追了上来,和她并排走路。
“苏雪至,今天我疏忽了,考虑不周,给你带来了难过,我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的语气带着后悔,十分诚恳。
苏雪至本来就没怪他的意思,笑道:“我知道傅先生您完全是出于好意的。再说了,那也不叫事,我没难过,傅先生您不要自责。”
傅明城终于有些释然,再次鼓励她:“这样就好。你往后多加努力!”
苏雪至点头。
晚上天黑后,她点亮房间里的电灯,继续埋头书桌学习,过了一会儿,隔壁的陆定国又来敲门了。
她已经反锁门,也除去了胸缚,现在只好又搞回去,套了衣裳,过去开门。
“忙什么呢,半天才开,我见你屋里灯亮着,就给你端碗鸡汤来。我太太傍晚送来的,一锅,慢火熬的枸杞乌鸡。小苏你尝尝。”
陆定国笑眯眯地将手里的鸡汤放在了书桌上。
苏雪至客气推辞。他挥了挥手:“就一碗鸡汤,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那就是嫌弃。”
他都这么说了,苏雪至只好受了,笑着道谢。
陆定国摆手:“客气什么,我本地,又比你大了好些年头,老大哥关照一下小老弟,本来就是应该。”
苏雪至再次道谢。
陆定国送出鸡汤,却没立刻走,而是靠在书桌角上,圆圆的脑袋探了过来,瞄了眼那本摊着的德文教材书,嘿了一声:“小苏,你这也太努力了!才开学,你就玩真啦?”
苏雪至说:“我德文太差,本来就不能和你们比,再不努力,我怕落得更多。”
陆定国称赞她用功,又扯了两句,说:“小苏,我听说了个事,大家都在传,说你认识我们曹司长。是不是真的?”
苏雪至早看出来,陆定国摸过来,目的肯定不是送鸡汤那么简单。现在听他这么问,心里就有点数了。
自己入学,应该是那个贺表舅找了军医司的这位曹姓司长。
管辖本校的司长亲自出面要塞人,校长再不愿意,也没法不点头。
她自然不能跟陆定国说,把自己弄进来的,其实是那个贺表舅。
反正是开后门的,谁出面,又有什么区别?
当下没做声。
陆定国见她不说话,以为是默认。
他所在的军医司,是陆军部下辖的八司之一。
按理说,小苏是自己部门司长的亲戚,他更应该搞好关系。
但要命的是,司里最近都在传,说曹司长办事不力,陆军总长对他不满,有意撤换。换的人,有可能是从军学司那边来的。
谁都知道,陆军部里,军学司的张司长和曹司长不对付。
学术出身的官员斗起来,精彩程度,也绝不亚于武夫。
要是自己和小苏走得太近,万一被认定是曹司长的人,日后,新来的还不得给自己小鞋穿?
他就一个每月拿二十银元薪水的小科员,太太整天在他耳边抱怨,说他没用。他还指望能顺利升科长呢。
这就是为什么早上他在去教室的路上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就不敢坐到小苏边上的原因。
和同班同学不一样,他才不在乎小苏是不是后门进来的。
他怕的,是自己日后会被位置不稳的曹司长给牵连了。
现在确定了小苏和曹司长的关系,陆定国心里暗叫一声好险,立刻做了决定,往后人前,绝不能和小苏太过亲近,免得遭受池鱼之殃。当然,人后亦不可得罪小苏。
别说曹司长还在位子上,就算真下来了,要搞自己一个没背景的小科员,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他咳了一声,又搭讪几句,催苏雪至赶紧趁热喝,笑嘻嘻地退了出去。
苏雪至莫名其妙,起身把人送走,喝了鸡汤,把碗洗干净了还过去,回来反锁门,换了衣服,继续埋头学习。
这样一晃眼,十来天就过去了,苏忠那边,一直得不到能去拜访那位贺家表舅的机会。
现在是秋药材的集中交易时间,家里生意很忙,舅老爷又受了伤,骨折的腿,没个三四月别想下地走路。他实在有些等不住了。庄阗申让他先放心回去,说这个事交给他,他一定上心,等贺汉渚有时间了,他就带苏少爷过去,把少爷引荐给他。
庄阗申办事还是非常牢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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