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聂煜计较功课厚度,他哈口气,摊开手,重重压向拱高的功课,甚至微微抬起腿,重心全部落在双手上地往下压。
聂煜:“......”
功课瘪了很多,霍权觉得不够,拿起桌脚的砚台放在功课上,这下是真平了,霍权松了口气,却看旁边愣着脸的聂煜眼眶含泪,快哭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霍权脸色煞白,额头直冒冷,不敢看聂煜。
聂煜咬着唇,嘴唇轻颤,眼泪越聚越多,水润润地快滑出眼角时,他立刻抬绣擦干,隐忍的模样让霍权更加心虚,“煜...煜儿?”
“哇...”聂煜扑进霍权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拿脸蹭霍权的衣服,像只发怒的小狮子,霍权动也不敢动,回想自己刚才那番动作,的确有些幼稚,他抱起聂煜,拿手帕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爹爹错了。”
聂煜张着嘴,抽搭几下,慢慢止住了哭声,霍权不自在,“爹爹和煜儿讲讲史官怎么样?”
做史官最重要的是气节,历史上最让人称道敬佩的就是司马迁了,见小家伙不吭声,霍权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温柔地说,“司马迁是汉朝最有名的史官,他淳朴善良,很小就精通四书五经,长大后四处游历,见识广阔,做官后清廉正直,从不乱收别人的钱财...”
“为什么不收钱?”聂煜打断霍权,“做官不就是为了钱吗?”
霍权噎住,也不敢问谁说的,“司马迁不是普通的官。”
聂煜疑惑,“多不普通?”
霍权觉得这个故事怕很难讲完,他讲司马迁是想让聂煜知道史官该有的品德,聂煜好像对那些不敢兴趣,晃了晃他胳膊,嘴角向上咧开,“煜儿也要做与众不同的史官。”
故事就这么终结在钱财两字上,聂家见钱就收的德行和他见着权贵就腿软相同,天生的。一时半会纠正不过来,霍权悻悻地竖起大拇指,“有志向。”
奸臣的儿子做什么都是与众不同的。
“煜儿会更努力写功课的。”聂煜直起身,竖起大拇指在舌尖舔了下,一页一页地数自己写的功课,“爹爹,书架上堆满功课要废多少纸啊?”
纸中间压着砚台,聂煜捏着边角,轻颤着睫毛问,“要九百九十九张纸吗?”
聂煜会算数,但大数额的计算不会,他认为最多的就是九百九十九,更多的先生没教。
小书房是霍权前几日派人布置的,书架是从聂凿书房挪过去的,又高又大,足有一面墙还多,霍权心头估算了下,没底,“煜儿以后就知道了。”
他拿开砚台,“煜儿不用太在意纸的厚度,等你写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功课堆满书架是陈如松夸张的说法,他能理解,小家伙思路清奇,与常人不同,不给个确切的说法不会甘心。
他翻了眼聂煜的功课,大字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出来的,算数也没出错,就是画作这门课好像没有天赋,他拿起画满黑漆漆线条的纸问聂煜,“煜儿画的什么?”
细长的,弯曲的,霍权问,“柳树吗?”
聂煜咯咯的笑,“不是,是爹爹你啊。”
霍权:“......”那没人看得出来,问题聂凿也不长这样啊。
聂煜拉过纸,手放到线条长,“这是爹爹的头发...”
霍权:“......”还真是形象。
看下面还是画,霍权抽走这张,底下的画跃入视线。
如豌豆狭长半圆形图案,占据了半张纸的位置,正中央有个漆黑的圆点,很黑很黑,黑到墨迹快把纸浸烂的程度,霍权嘴角抽了抽,“这是眼睛。”
“爹爹真聪明,陈先生都没看出来呢!”
霍权:“......”他也很想装作没看出来,“为什么只有一只?”
刚刚的头发可是很多呢。
聂煜低头,表情有点沮丧,“画两只好很久,反正两只眼睛一样的,画一只就行了。”
霍权无言以对,接着往下翻,是张顺着四方形的纸弯弯曲曲画的大圆,霍权嘴角都抽不动了,“这是脑袋?”
“咯咯咯...”聂煜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掩嘴笑起来,“脑袋才没这么大呢,这是爹爹的肚子。”
霍权:“......”
他很能理解陈如松让聂煜写满整面书架的心情,非常理解,底下还有聂煜画的腿,两根直直的线,上线没有封口,聂煜说腿上连着腰,腿下连着脚,不能封,共有七张画,画的都是他。
霍权问,“为什么不画你自己。”他是大人,眼睛肚子占的位置多,画小人的话多轻松。
聂煜把纸叠好,愈发沮丧了,“画得不好看。”
霍权:“......”
画他也没画得多好看啊,帮着把功课收好,霍权让聂轻放到小书房去,搁他眼皮下心累得慌。
不知道是不是看画看多了,梦里梦到有人被五马分尸,惊得他出了身冷汗,天还黑着,床头亮着的蜡烛啪啪燃着火星子,烛光温暖,驱散了他对黑暗的恐惧。
他下地倒了杯茶,上好的龙井,连他父亲都极少喝到。
聂府却多得很。
喝了半杯茶,有人敲门,“大人?”
第16章 016
是冬荣,聂凿坠崖后,老管家担心他又遭毒手,派了两个人守夜,估计是听到动静了,霍权说,“没事。”
再去睡就睡得踏实些了,但耳边突然响起打仗的嘶喊声,铺天盖地的呐喊谩骂,他一个激灵,连人带被摔下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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