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太生气,缃国公拿手指指着她,“阿笙跟子均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了,不会错的,你少胡说八道。再说,我身在朝堂数十载,见过大大小小数百件案子,就没见滴血验亲准过。”
“那就更说不清了,”赵氏慢悠悠饮啜,“长得像也可能是巧合,老爷还是深思一些,别等到爵位传给不姓陆的小野菜,再后悔莫及。”
妻子何曾在他面前表现得这般牙尖嘴利过,缃国公气得脑仁疼,不想搭理她,拂袖道:“你快点捯饬,再有一刻钟,新人就要拜堂了。”
赵氏没往心里去,捻起攒槅里的瓜子,嗑了起来,反正高堂不到场,新人是拜不了堂的。
倏然,腹部阵痛,赵氏躬身捂住腹部,急急去出恭。
出来时,就有丫鬟过来催促,“夫人,公爷让您过去呢。”
“知道了。”赵氏揉了揉肚子,可刚迈开步子,腹部又是一阵痛,不得已,她又去出恭了。
迟迟等不来赵氏,宾朋们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着主母和新妇的关系。宝珊曾是府中婢女的事儿人尽皆知,不免闹出碎语。
看了一眼漏刻,缃国公脸色极差,偏头对两名傧相道:“要不开始吧。”
傧相为难:“这于理不合吧。”
“是她自己坏了规矩。”缃国公抬手,“不管她,开始吧。”
偏在这时,赵氏急匆匆赶来,脸色阴沉如水,气嘟嘟坐在高位之上。
缃国公瞥她一眼,心底有气。
随着傧相激昂的赞礼,陆喻舟和宝珊拜了天地和高堂,稍一转身彼此相对,准备行对拜之礼。
女子手执花扇,在喜娘的搀扶下,盈盈一拜,微微翘起嘴角。
嫁都嫁了,就先不去考虑旁的,一心与面前的男子过日子吧。
宝珊默默告诉自己。
傧相大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年轻的公子们开始起哄,陆喻舟护着宝珊慢慢走向梅织苑。
宝珊低着头,一直在留意着一对迈着小碎步的脚丫,生怕人群将儿子挤出去。
新人被包围其中,阿笙不明情况,急得直“咿咿呀呀”,小胖手拽着娘亲迤地的喜服。
被后头的人挤得狠了,阿笙扭头看看,粉嫩的小脸带着焦急,“她是我娘。”
宾朋被他逗笑,掐掐他的腮帮,“没人跟你抢,小公子。”
来到喜房,见气氛尚好,新郎官没有撵人,宾朋们一哄而入,围在隔扇外讨福袋。
二公子和三公子作为胞弟,自然承接了发福袋的事儿,还是自掏腰包,让两房媳妇略微不满。
大哥成亲,不事先把银子送过来,还要自家弟弟垫付,怎么也说不过去啊。两房媳妇抱着各自的儿子互视一眼。
二房媳妇怀里的阿霆盯着被挤来挤去的阿笙,软绵绵地道:“弟弟。”
这一句“弟弟”换来母亲的严词:“什么弟弟,那是你大伯的继子,是来跟你抢爵位的,以后见到他绕道走。”
早在陆喻舟定亲前,赵氏就给二房媳妇灌输了“夺嫡”的想法。
阿霆比阿笙大一岁,是二房的长子,后面还有一个比阿笙小一点的弟弟。
听完娘亲的话,阿霆懵了,但也知道,自己不能同这个新来的弟弟一起玩,要不母亲会不高兴的。
三房也是如此,被赵氏事先点了醒,不敢让儿子与阿笙走动。
在喜房里欢闹后,缃国公带头将宾朋们带走,让儿子儿媳独处。
在喜娘的引导下,陆喻舟用喜秤挑起宝珊的红盖头,还未说上一句嘘寒问暖的话,就被女子面若桃李的面庞吸引,眸光不受控制地黏在女子身上。
宝珊微弯天鹅颈,俏脸陀红,没喝酒就已醉了一样。今日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但并不排斥。
喜婆偷笑,说了吉祥话,端起两个盛酒的瓢,递给一对新人。
敛起失态,陆喻舟和宝珊交杯,行了合卺礼。
清冽酒水入口,宝珊险些被呛到,掩唇咳嗽两声,换来男人的一声轻笑。
不知他为何笑话自己,宝珊没好意思当着喜娘的面问话。
之后的一系列仪式,两人配合着完成,总算是结束了一日的忙碌。
得了赏钱,喜婆带着小嵈退了出去。
喜房内陷入尴尬。
说来,两人既不是一开始就以三媒六聘的形式定亲,也非感情甚笃水到渠成,真要像一对毫无芥蒂的新婚夫妻那样相处,宝珊是做不到的。但这段姻缘,她也极为珍惜。
屋里过于安静,宝珊想着怎么也该男人先开口,哪怕说一句“我出去敬酒,你吃些点心果腹”也好,可男人就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让她尴尬又别扭。
“我......”
宝珊试着开口打破沉寂,可话到嘴边噎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陆喻舟抚抚胸口,淡笑道:“我很紧张。”
运筹帷幄的大权臣何曾会紧张到讲不出话,可这会儿,陆喻舟就是这种状态。
忐忑激动,想将一腔热情倾诉出来,又怕唐突了娇妻。
宝珊刚想讲话,忽然感觉床底下有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陆喻舟上前掀开缎褥,发现一个小团子躲在里面。
把小团子从里面拽出来,陆喻舟蹲下来,替他拍了拍膝盖和手肘上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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