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莉莎看他心意已决，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无奈地叹息。
    霍仲庭头也不回地离开小剧场，明媚刚好从后台的一侧走出来，远远瞥见熟悉的高大身影，心里蓦然咯噔了一下。
    不对，她怀疑看花了眼，霍仲庭怎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目光寻找他起身的位置，发现旁边的人是塔莉莎……
    明媚稍一联想，觉得极有可能没有认错人。
    可惜那道身影并未停留，待她定睛想确认时，已从门口消失。
    因为这不经意的一瞥，明媚变得心不在焉，后面其他同学的表演无法心无旁骛地观赏，只有珍妮出场时，才重新找回分散的注意力。
    珍妮的舞蹈功底相当深厚，自小接受英式正统的芭蕾训练，她也是个悟性极高的女孩，将古代芭蕾融合于现代舞曲之中，正好符合学院的培养方向。
    明媚突然意识到，平时上课，自己卯足了劲全力以赴，而珍妮则到关键时刻才使出看家本领。
    怪不得珍妮总是姿态傲慢，她是有真材实料的。托尼知道这点，所以对这场赌约有恃无恐，甚至特意在考核前将赌约的事宣传出去，原来从一开始是自己小瞧了对手。
    明媚不由地绷紧了神经，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能赢。
    她不能输，也输不起，难以想象落败之后被一群外国黄毛嘲笑的样子……
    台上珍妮舞姿轻盈妙曼，雪白的镁光灯追随着她；台下掌声阵阵，托尼带头喝彩，为她助阵。
    明媚心跳如雷，自己表演时都不曾这样紧张。托尼的呼声与周围的掌声像汹涌的潮水，不断涌过来，她觉得幸福起早，索性闭上眼睛，默默地祈祷老天爷帮忙。
    突然，耳边的喝彩声变了，不约而同变成了抽气声。
    明媚疑惑地睁眼，意外地发现珍妮跌坐在舞台上，原来最后一个结束的动作时，珍妮失误摔倒了。
    怪不得大家倒抽凉气……
    珍妮很快从地上爬起，强行保持着优雅，对观众们进行了90度鞠躬式地行礼。
    明媚绝非小心眼的人，但此时此刻她无法不承认，看到对手失误，自己赢面增加了几分，小心脏感觉有那么一丝丝暗喜。
    珍妮表演结束后，主持人宣布中场休息十分钟，稍后导师们会出示前面十五位同学的考核成绩。
    观众席的学生三三两两起身，到外面透透气，明媚静坐着没动，深呼吸，试图找回平和的心境。
    珍妮许久才从后台慢慢出来，低垂着头，看上去很难过。
    托尼带着平日里结伴玩的几人走过去，本以为他们会安慰珍妮，谁料大家劈头一通指责，声音大得不在乎其他人听见。
    几道话语传入明媚耳朵，翻译成中文大约是——
    “你怎么搞的？那么简单的动作，为什么会跌倒？真差劲！”
    “珍妮，你忘记我们在跟那个中国女人的赌约吗？这不只是一场考试，更是一场比赛，如果你输给中国女人，我们的颜面往哪里摆？”
    “就是！太丢人了，你丢死人了，最好不要丢我们大家的脸。”
    珍妮本就委屈难过，面对朋友的指责，瞬间被激起脾气，尖锐地反驳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厉害你们去跟她比啊！你们一个个胆小鬼，只会站在这里说我。”
    托尼听到“胆小鬼”三个字，火大地抓住珍妮的胳膊，吼道：“你敢这样说我？我是男人，不屑跟卑贱的中国女人比。你如果输给她，以后离我们远点！”
    珍妮愤愤地瞪了托尼一眼，用力推开他，跑出小剧场。
    明媚静坐在座位上，目睹面前的一切，前一刻的侥幸暗喜悄然消失，不觉为珍妮悲哀起来。
    肩膀被人从旁边轻轻拍了一下，转头一看，竟然是塔莉莎。
    塔莉莎笑容和蔼，轻声道：“Sunshine，你为什么会跟珍妮打赌？”
    明媚无奈地耸肩：“因为事关荣誉，我这个Sunshine输了没关系，但来自中国的Sunshine不能输。”
    塔莉莎懂了，眼中增添了赞赏：“珍妮在舞院的成绩向来优秀，你有把握比过她吗？”
    明媚皱眉：“说真的，原本有点把握，但看完她刚才的表演，变得不确定了。”
    “相信自己，Sunshine。你今天的中国风舞剧，舞蹈技巧、创意和情感都演绎得太棒了！Sunshine，我为你感到骄傲！”
    明媚敏感地发现，塔莉莎夸赞自己的同时，脸上表情莫名怪异，看起来不像祝贺，反而带着说不出的遗憾。
    眼前不其然浮现离开剧场的那道高大背景，是霍仲庭吗？
    莫非塔莉莎的怪异脸色，跟霍仲庭有关?
    “对不起，塔莉莎，冒昧地请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怕问得不够明白，明媚斟酌着言辞，“您是否可以告知，刚才我表演的时候，您旁边是否有见到一个东方男人？”
    塔莉莎并不打算隐瞒，点头道：“Mir霍，霍仲庭先生在这里。”
    明媚呼吸一窒，果然！
    为什么？他为什么来这里，不是决定断得干干净净了吗？为什么主动出现在她的空间范围内？
    难道，他还没有死心？
    不可能！那晚两人把话都说到了绝地，稍有自尊的人都不至于再纠缠……
    明媚脸色发白，目光忽明忽暗。
    塔莉莎思考再三，决定让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道：”Sunshine，你一定好奇Mir霍为什么来。有个不好的消息，我得告诉你。”
    不好的消息？明媚屏息以待。
    塔莉莎道：“结束今天这场考核，舞院将会通知你结束学习。”
    “什么？”明媚太过震惊，难掩激动地站起来，引来旁座的注目。
    她深吸一口气，僵硬地坐下。
    “塔莉莎，这到底怎么回事？霍仲庭要求的吗？”
    塔莉莎同情地点点头：“虽然不了解你跟Mir霍之间发生了什么，但Mir霍原本就是你入学名额的赞助者。他跟校方表示，如果不即刻结束你的课程，将申请撤回赞助金。听说Mir霍在中国是有头有脸的青年企业家，热衷投资文化艺术，校方决定尊重他的要求。”
    明媚久久没再开口，一抹冷笑爬上美丽的脸颊。
    霍仲庭啊霍仲庭，你绝情时原来是这个样子。原本，我没奢望从你那里得到任何恩惠，不想欠你任何恩情，是你自作主张地给予我学习的机会，现在做不成恋人，你说翻脸就翻脸，狠心切断所有，连给人一丝喘息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我该说什么好？
    我该拿出骨气，老老实实按你的要求离开舞院，放弃珍贵的学习机会，是吗？
    明媚抬眸眺望舞台。不久之前，自己穿着具有中国艺术的古典舞蹈服，向全场异国的舞者们倾情表演，下一刻却被告知那是最后一场告别之舞，即日将失去资格……
    塔莉莎看她大受打击的模样，安慰道：“Sunshine，你是一名非常出色的中国舞者，我会尽可能地帮你争取机会留下。”
    “谢谢你，塔莉莎。我也会努力争取，如果实在不行……”明媚的冷笑转为苦涩，“我谁也不怨。”
    “Sunshine，有句话我想作为朋友给你建议。你跟Mir霍以前是恋人，对吗？他好像对你又爱又恨，或许你可以做点什么消除他的恨。”
    明媚心口紧缩着，飞快抓起背包，“塔莉莎，对不起，我得出去打个电话。”
    胸中有团火焰，是霍仲庭点燃的。
    他应该没有走远，或许还没有离开舞院。
    明媚快步冲了出去，边跑边从包里摸出手机。
    霍仲庭的确没有走远，跟他的大卫警长朋友一道，刚从舞院校董室出来。
    两人大步走向停车场，刚拉开车门，手机便响起。
    霍仲庭看见是明媚的号码，眼眸一暗，毅然拒绝接听。
    然而不到几秒，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他依然不假思索地摁掉，冷着脸坐进车子。
    手机锲而不舍地持续反应，从响铃到震动，再到他不耐烦地关机。
    大卫见状，惊异地挑高浓眉：“你看起来很暴躁。”
    “有吗？”霍仲庭冷冷地反问。
    大卫一脸严肃状地点头：“有。是你的那位Sunshine小姐打来的吧？”
    霍仲庭的脸色顿时阴沉，与头顶罕见的晴空形成强烈对比。
    大卫呵呵笑起来：“Sunshine找你这么急，肯定有重要的话要说，我觉得你还是接听比较好。”
    “没有必要，我已经跟这个女人无话可说。开车。”霍仲庭低头系安全带，他得赶着去酒店取行李，两个小时后的航班飞回凌江。
    “OK。”大卫发动引擎。
    车子刚驶出停车场，没开出几米远，陡然一个急刹，整个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霍仲庭往前定睛一看，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然提高。
    只见纪明媚张开双手挡在车前，几乎挨着车身，只差一点点……
    一点点就要撞上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