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下午停了一会，到晚上又继续淅淅沥沥了。
    美乐家园的小礼堂里，热闹的气氛刚散去。
    明媚坐在舞台的边缘上，目光透过半敞的窗户，听着雨水从屋檐滚落的声音。
    那些雨声仿佛可以幻化，化成一段段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亲爱的霍先生，像你这么出色的男人，聪明能干有魄力，这张脸长得比大明星都帅，简直是完美的化身。我纪明媚这辈子还能碰见比你更有魅力的男人吗？肯定不会。”
    “我保证，在确定自己还爱着你的时候，绝对不提分手，就算你赶我离开，我都不离开，好不好？”
    “但是仲庭，希望你也答应我，如果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变了质，我不再爱你，或者你对我的感情已经变了，我们不要隐瞒彼此，一定要坦诚地说出来。意思是到了该分手的时候，咱们千万不要彼此勉强，徒增痛苦，可以吗？”
    可以吗？
    明媚嘴角颤了颤，飞快闭上眼睛，没让热烫的眼泪滚出来。
    对不起，仲庭，不是我不爱你了，也不是对你的感情已经变了质，而是已经到了分手的时候，我们不可以彼此勉强，否则真的只会徒增痛苦。
    我不怕痛苦，我最怕的是……你因为我去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纪小姐，你肩膀受伤还坚持跳舞给孩子们看，肯定累坏了吧！真的没事吗？”
    院长张秀兰将孩子们送去房间，转了一圈回来发现礼堂还亮着灯，进门便看见明媚独自坐着发呆。
    明媚扭头抹干眼角，揉了揉自己僵硬疼痛的肩膀，若无其事地回道：“谢谢院长关心。难得过来看望孩子们，小琴他们想看我跳舞，我总不能让他们失望，活动一下就当是舒展胫骨了。”
    福利院的孩子们清楚记得去年平安夜时，她穿着漂亮裙子跳舞的样子，所以一个个嚷着想要再看。
    她一只胳膊不能动，但还有一只完好的胳膊和两条腿，跳几曲给孩子们欣赏不成问题。结果反过来，孩子们闪闪发亮的眼睛和毫不吝啬的欢呼声，让她忘记了痛苦，压抑的心情变得沉静。
    “倒是院长您……”明媚轻轻跳下舞台，微笑着转身，“每天要照顾这么多孩子，让人敬佩。”
    张院长看着她的眼睛。
    虽然灯光不太明亮，但她眼圈依然发红，额头、嘴角有着受伤后的淤青，脸上却挂着阳光般的笑容。
    张院长说不出的感慨：“纪小姐别这么说，今晚因为你，孩子们过得格外开心，回房间还舍不得睡呢！尤其是小琴和小东，从平安夜之后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希望明媚姐姐再来美乐。”
    “小琴和小东，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孩子。”
    “也只有纪小姐你这么说，我见过太多人因为这些孩子的样貌，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哪里像你这样又搂又抱，还对他们有求必应，带着伤跳舞都不喊累的。”
    小琴天生严重兔唇，嘴角难看地裂开，小东的样子更是让一般人难以接受，脸型扭曲，两只眼睛往上翻白，说话时会习惯性歪着脖子，但明媚的夸赞却出自真心。
    明媚由衷地笑道：“院长，也只有小琴和小东这些可爱的孩子，看到我脸上有伤，不但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反而过来抱着我吹吹揉揉，小心翼翼地生怕明媚姐姐以后变得难看，还安慰我明天就能变回美美的，绝不会跟他们一样因为丑被人嫌弃……”
    说着说着，她眼眶又是一热，视线蒙上了水气。
    张院长上前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纪小姐，孩子们不知道你今天遭遇了什么，但是我有看新闻，我知道……其实不管外边的话说得多难听，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纪小姐是个纯真善良的女孩，绝对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坏心眼。”
    明媚深吸一口气：”谢谢院长。怪不得孩子们都喜欢您，您的手真温暖。”
    “谢什么，网上的消息可以骗人，但善良的眼睛不会骗人。”院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安慰地轻拍着，“我很高兴这种时候，纪小姐愿意到美乐家园来。你放心，在这里绝对没有人会诋毁伤害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住下。”
    明媚点点头：“院长，那我不客气了，可能真的需要打扰几天。”
    “别说打扰几天，想住多久都没问题，保证不会收你房租。”张院长跟明媚接触不过几次，但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爱笑的女孩。
    明媚这晚在美乐家园住下，张院长给她安排了一间舒适的客房。
    手机充好电，她刚开机立刻“咚咚咚咚”无数条信息涌出来。
    明媚一条都没点开，但是看到颜真的名字，心里抱歉极了。
    ——真真，害你们为我担心了，对不起。我跟仲庭已经好聚好散，以后两不相干。接下来我想冷静调整几天，你们不要找我，我不会有事的。”
    接着，她又给以晴发送一条消息。
    ——以晴，你陪爸妈回老家吧。我跟霍仲庭已经分手，不会再有婚礼，我跟霍家也没有半点关系了。说不定过几天，我会离开凌江这座城市，永远不再出现。我知道爸妈对我很失望，很生气，不孝的女儿只能说声对不起，请你帮姐姐多担待一点。谢谢。
    窗外的小雨没有停歇，一滴一滴如同明媚心里的泪。
    她从小不喜欢哭，也没有习惯去哭，痛了累了便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要不找个能让自己开心的地方。
    这样的夜晚，明媚不想回御景花园，确切地说不敢。
    那里是她和霍仲庭开始的地方，屋子里每个角落都留有甜蜜的回忆。
    她为他做过爱心早餐，他也为她煮过温情满满的粥。
    她喜欢窝在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等他下班回来。他回来后会教育她不该光着脚丫子，容易着凉感冒，然后忍不住用宽阔的胸膛圈住她。
    她开心时，他会跟着开心，她不小心犯错时，他会严厉地瞪她。
    很难想象这位人前冷淡寡言的总裁，跟她拌起嘴来脸不红气不喘，口若悬河，有时候又被她气得哑口无言。
    明媚躺在福利院的小床上，被窝凉凉的。
    这样孤独而寒冷的夜晚，霍仲庭会用他的体温带给她十足的安全感。两人热情地拥吻，化成一团炽热的火将彼此燃烧融化……
    不能再想了，她死死地抓着被子，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但愿一觉醒来，窗外阳光明媚，她还是昨日那个有勇气面对一切的纪明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