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正好是圣诞。
    晚上，宋程明叫了宋一言去书房。
    宋一言推门进去，爷爷。
    宋程明坐在沙发上，忽然开口说：过两天，等姜念出院，你就和她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
    宋一言轻愣了下。这么多天来，宋程明的确心软了，他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宋一言没有拒绝，淡声说：好。
    按照婚姻法，宋氏产业的一半，都是姜念的，你就直接走正常流程，把那一半换成固定资产，划到姜念的名下。宋程明开口说。
    宋一言凝眉，没有接宋程明的话。他早猜到宋程明会有这么一招，所以他也留了一手。
    当初，我没有和姜念领证，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婚姻法的事情。宋一言漠然说。
    宋程明怔了下，忙坐起身问：你说什么？
    爷爷，只有我才是宋家的唯一继承人，这是您亲口说过的。宋一言笑道。
    宋程明紧紧抿住唇不语，他忽然想起苏芫华走的时候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知道宋一言不简单，他有能力，也有手段，也只有他才能接手宋氏，可宋程明万万没有想到，宋一言居然从三年前就开始算计了。
    那时候，他根本没有告诉过他，姜念的真实身份。
    他也知道，依着宋一言的手段，查到那些事情不算难事，可再怎么说，姜念是宋家唯一的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居然赶尽杀绝做到了这个份上。
    做人不能恩将仇报到这个地步，姜念是什么人，我和你说的很清楚。宋程明寒声道。
    宋程明轻笑，他迈腿走到宋程明对面沙发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懒散靠在那儿，漠声说：宋氏的产业，如今都是我在打理，你要划出去一半，届时势必会四分五裂，有多少人对我不满，你不会不知道，到时候我震慑不了那帮人，就不止是一半财产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他顿了顿，姜念的身份，我当然知道，也明白您对我的栽培，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宋家给予的，我也自然知道要感恩戴德，只不过事情往往总是很复杂，我们总是要考虑到大局是不是？
    宋程明瞥见宋一言脸上的那抹笑容，那是属于算计的笑容。
    他养了一匹狼，亲手将整个宋氏填给他作胃口。
    我老了，产业一点一点全在你的手上，可分出一点给姜念，算是我对她的亏欠，难道这一点要求，都不能满足么？宋程明开口问他。
    宋一言笑，盛开酒庄吧，它在宋氏所有酒庄里算不错的，保她一辈子衣食无虞都绰绰有余。再说了，倘若她真有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你放心，我不会不管她。怎么说，夫妻一场，这一点情分我还是有的。
    宋程明抿唇不语，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盛开酒庄是不错，也是宋家最早的一处资产，可比起宋氏的一半产业，这么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他知道姜念未必会要，她不在意这些，可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留给她的。钱财确是身外之物，可必要的时候，可以保她一生无忧，不必为生计发愁。
    盛开就盛开吧，我要你亲自拟产权合同，给我过目。
    宋一言知道他答应了，好。明天我就拿来。
    姜念出院后，在圣诞前夕，她买了去汀城的机票。
    从宋程明答应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盼着回去。
    她想见见她的阿津。
    不过一个多月，她就觉得像是过了半辈子。
    她很想她。
    出发前，宋程明亲自送她去机场，那日风很大，两人在值机口分别。
    宋程明一下子老了很多，仿佛连站都站不稳了，姜念扶住他，忽然喊：外公
    宋程明愣了下，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笑着哭，你叫我什么？
    姜念拥抱住他，鼻腔里发酸，外公，其实我想起来了，我曾经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
    宋程明早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这是姜念第一次看见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流眼泪。他也许不是个好父亲，可却在这一刻，尽力扮演好一个好外公的角色。
    这一刻，他也只是一个老人，一个期念亲情的老人。
    姜念更够明白他此刻的心境，人老了，其实想要的没有多少。旁人最简单不过的儿孙满堂的幸福，在他这里，却一生都未体会得到过。
    飞机在上空划出一道美丽的飞机线。
    只要一觉醒来，她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飞机安全降落在汀城机场，一下飞机，姜念就给宋程明发了一张安全落地的自拍照，照片上的人，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宋程明瞥见那抹笑容，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幸福到底是什么。
    姜念出了机场后，打车去了别墅。
    那个心心念念的地方。
    以及，她预演了无数次的场景。
    半小时的车程，姜念一直在想，她们见面的场景，阿津会对她说些什么，会不会怪她当时做出离开她的决定；又或者她明白理解她，会抱着她，轻轻抱怨地心疼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又或者什么都没有，见到她的第一面会愣怔住，随即发狂的思念奔涌而至，她冲过来抱住她，亲吻她，告诉她，有多想她
    姜念的心情是雀跃的，她拖着行李箱，按密码开门。
    密码没有换，依旧是她的生日。
    熟悉的气味冲进鼻息里，让她欣慰地甚至想大哭一场。
    她开门进来，人刚走到玄关处，看见地上的两双凌乱的鞋子，忽然愣住。
    她设想了千千万万种，可却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熟悉的方位，姜念瞥见二楼房间里传来淡淡的声音，也许没有关门，声音轻轻地，却清晰无比。
    那人问：言津，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姜念屏住呼吸，她听出来那道声音，是陈紫。
    阿津之前喜欢过的人。
    姜念没有动，她愣愣站在那里，似乎也和陈紫一样，等着那人的回答。
    半晌的沉默，姜念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因为李言津不知何时，突然从房间里出来，一眼撞见了门口玄关处的姜念。
    姜念抬头，与她四目相对。
    一瞬间，姜念脑子里什么想头也没有，她扔下手里的行李箱，转身就跑出了别墅。
    李言津看见熟悉的面容，也一下子惊愣住。
    她瘦的几乎快让她认不出了。
    没有犹豫，李言津慌乱地奔下楼，追随那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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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姜念跑出去，泪水从眼眶出涌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出了别墅区，她一个人沿着空寂的马路，跑跑停停。
    最后终于受不住，整个人弯身，双手抱住肚子在路边干呕。
    胃还没有安全康复，受不了这样剧烈的运动。
    泪水和口水一齐流淌干呕出来，姜念觉得难受，她没有力气，弯着的身体渐渐滑下去，抱着膝盖蹲在那里。
    路边有车辆停下来，身后有人急促走过来，扶住她，惊讶喊道：念念
    姜念大口喘息，整个人被身后的人拉起来，隔着眼眶中的泪雾，她轻喊：蔚一蓝
    蔚一蓝瞥见她不对劲，连忙拉了她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李言津转身走到路口时，正好看见姜念上了一辆车，而那个扶着她的人，是蔚一蓝。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姜念回来了，姜念回来了
    她神色恍然愣怔，再抬头时，不远处的车辆已经离开了。
    没有犹豫，李言津在路边拦出租车，打算追上前面的车辆。
    可这里车辆很少，两分钟过去了，李言津也没有打到车。
    她又转身回了别墅，打算开车。
    开门的瞬间，忽然有声音传来：姜念回来了，是不是？
    李言津抬头，看见二楼楼梯口站着的陈紫，她淡淡收回视线，没有回答她，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转身出门。
    陈紫愣怔站在那里。
    她原以为姜念不会回来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李言津照顾她，从医院到公司，几乎是每一天，她都会回来陪她。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姜念不回来，她和李言津就可以回到从前。这样平淡的生活，也可以变得温馨。
    可是没有如果。
    只要姜念再次出现，就依旧可以牵动李言津的心，也只有姜念，才会让李言津这样毫无犹豫地离开。
    她早该知道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李言津一句话都没有提及姜念，姜念成了她的禁忌，谁也不准提及一个字。那日发生的事情，连她都可以看得出来，姜念是为了李言津才答应放弃的。
    可只有李言津自己不愿意承认，她不愿意接受那样的结果。彼此情深的时候，谁都可以为对方放弃生命，但另一方却想着，即便自己牺牲生命，也不要对方为了自己放弃两人的爱情。
    这其中没有谁对谁错，若非要论及到底，那是一段让人羡慕的感情，一段可以超越生死的爱情。
    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李言津去巴黎，而是留在她的身边，是不是也能够得到这样的爱情呢？
    她不知道，虽然她和李言津在一起过半年，可她能够觉察出来，李言津不会爱她这样深。
    她心里明白，曾经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李言津的心里，也再也没有她的存在。
    不是谁都能够让李言津等三年，那时候，即便她反悔从机场回来，李言津大概也未必会回头。
    有些事情，有些话，在那一瞬间说出口，就代表着彻底结束了。
    她不是姜念，即便三年，五年，十年陈紫知道，李言津一定会等她。
    有时候，爱情与爱情，也是不一样的。
    她垂眸看着大开的房门，外面漆黑如墨的天空，有一轮明月高高挂在那里。那是触及不到的距离，也是她体会不到的幸福。
    她应该要离开了。
    医院，蔚一蓝开车带着姜念赶到急诊部门。她今晚本打算是去找李言津的，问清楚姜念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消失了。
    可没想到，她车子刚拐进路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蹲在马路边。
    姜念脸色惨白，冰冷的天气，额头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蔚一蓝皱眉，她消瘦了很多，整个人看着似乎也比之前虚弱。
    蔚一蓝没有顾忌，直接拦腰抱起姜念。
    姜念靠在蔚一蓝的怀里，大口地喘着气，蔚一蓝着急，她能感受到她的难受，她安慰她：念念，不要怕，我们到医院了。
    深夜的医院外没有多少人，但抢救大厅里却嘈杂、一片混乱。
    有人认出蔚一蓝，也瞥见她怀里抱着的姜念。纷纷拿出相机拍摄。
    蔚一蓝顾不得其他，只慌乱地叫人。
    有护士过来，让她将怀里的人放在床上。
    护士问：她怎么了？
    蔚一蓝不知道，只知道姜念捂住肚子，她着急看向姜念，姜念淡声说：胃疼。
    护士一边登记，一边问：之前有过病史吗？
    姜念额头全是汗意，简单讲了她在英国时的手术。蔚一蓝听见她的声音，忽然神色轻愣，她不知道姜念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场舆论风波后，她整个人像是消失了一样，怎么也联系不上。
    医生过来了解情况过后，开了镇定缓痛的点滴。
    医院的病房已经没有了，只有急救大厅的临时床位，姜念挂上点滴，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四周简单拉上帘子，姜念闭上眼睛躺在那里，整个人虚弱地没有力气。
    急救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声音很嘈杂，她大概也睡得既不安稳，眉间轻轻蹙起。
    蔚一蓝守在床前，凝眸细细打量床榻上的人。她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姜念发生了什么，可看她现在的样子，也知道这一个月里，她应该是受了很多苦。
    口袋里手机震动，蔚一蓝回过神来，掏出手机瞥了一眼。
    是王璐的电话。
    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事，刚刚她来的匆忙，什么也没顾得上，就那样抱着姜念出现在医院里。
    周围有不少人，估计照片这会已经传到网上了。
    蔚一蓝此刻不想处理这些事情，她挂断电话，没有接。
    断断续续，一直有电话进来，蔚一蓝烦躁，正准备要把手机关机，却低头瞥见了屏幕上李言津三个字来电显示。
    蔚一蓝愣了下，她瞥了眼身旁的姜念。
    犹豫片刻，她起身走到外面，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急切的声音立马传来：姜念在哪里？
    蔚一蓝拧眉，她不知道为什么姜念会喜欢上李言津，也不知道过去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如果她们不是两情相悦，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就将姜念抢过来。
    不论家境还是事业，亦或是真心，她都不比李言津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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