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南尹家出了位皇后。
六年前,新帝登基伊始,率群臣去国子监祭拜孔庙,撞见时任女学上师的辛佩玖,两人初见一眼倾心,再见托付终身,三见许卿凤位,自此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辛皇后得帝王独宠整整六年,虽位居中宫,仍日日奔赴国子监女学执教,是真正的母仪天下,哪怕在百年之后,也为后世传为美谈。
薛亭晚点头应下,刚准备起身,便听侍书来报,主母,刚刚十九传话,说是少爷受伤了!
薛亭晚是个疼爱孩子的母亲,女儿裴嘉阮继承古灵精怪性格,打小百般娇养,自是不必多说。儿子裴嘉渊,八岁被裴勍发落到别院居住,请当世大儒孟夫子为西席,还要学习礼乐射御书数,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从早到晚劳累不堪,下了学倒头就睡,看的薛亭晚着实心疼。
她曾埋怨裴勍对儿子要求太过严格,裴勍却说,养不教,父之过。阿渊是咱们的嫡长子,下头还有妹妹要照顾,必须严格要求,将来才能支撑门户。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薛亭晚明白这个道理,却于心不忍,她只求儿子一生平安喜乐,健康长大,便觉得足够圆满。
薛亭晚听闻儿子受伤,慌忙放下茶盏,提裙出帐,恰好碰到父子二人朝大帐走来。
裴嘉渊伏在父亲的肩头,生龙活虎地朝着她挥挥手,开心的大叫,母亲!
裴勍背着儿子,目光却定在美人身上,薄唇噙着一抹浅笑,唤她,阿晚。
春日江山丽,杏花吹满头。此地有茂林修竹,无限绿野,花海迷映,风烟俱净。
他白衣磊落,剑眉星目,一如当年国子监初见的模样。
良人含笑,携着八年光阴,不疾不徐地朝她行来。
薛亭晚驻足原地,甜蜜、知足和喜悦齐齐涌上心头,亦展颜盈盈一笑,眉眼如画,焕然生辉。
此生,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第125章 番外三:初见和前世
(八年前)
献庆九年, 腊月初八, 皇帝下江南巡视,御驾亲临余杭织造局。
时任余杭织造局次郎中的宛其亨, 出身余杭宛氏, 是家中二子,上头有位姐姐,早年嫁到了京城,乃是堂堂惠景侯夫人
宛氏是江浙一代极有分量的工商士族, 因祖上捐银救水灾有功, 宛老太太被赐了二品夫人的诰命,族中子弟也被赐了一官半职挂靠朝中。
比捐官好听许多,实质却没有什么不同。
献庆帝亲赐的荣宠,光耀了宛氏的门楣,却也成为宛其亨官场晋升的阻碍。
他在余杭织造局次郎中的位子上已有六年, 顺理成章地,把这次献庆帝御驾视察看作升迁的敲门砖, 郑重以待。
惠景候和夫人宛氏先一步抵达余杭, 为御驾打点行程, 和宛其亨以及宛老太太一起在东阳渡口恭迎圣驾。
献庆帝念及宛氏祖上救灾之功, 下榻于宛其亨家中,宛氏举族欢庆,当晚特设筵席, 君臣同堂尽欢, 闲话国事和家常。
一身明黄色衮袍的献庆帝落座上首, 接受众人山呼朝拜,大手一挥,宣布今日君臣一家亲,不必讲求虚礼。
满堂祥和喜庆,觥筹交错,宴桌上的玉液金撰一眼望不到头。
献庆帝江南此行,身边扈从大臣四十八人,龙禁尉一千八百余人,并不携东宫太子伴驾,却有位眉目俊朗的少年郎君贴身跟随。
宛其亨心中狐疑,低声询问了姐夫惠景候那少年是何来历,才得知,原来他就是堂堂裴国公。
裴国公府嫡子裴勍,自幼聪敏好学,博学多才,四岁能文,六岁能诗赋,九岁饱览经书古籍,十岁被献庆帝带在身边理政,宠信非常。
前年老国公爷病逝,裴勍以年少之龄袭爵,同年,凭借一卷《治安书》及第,实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宛氏花厅中,众人酒过三巡,献庆帝与群臣谈论国事,不忘倾听身边少年郎的见解。
裴勍年纪不大,却一身沉稳,每每论述国事,见解独到,旁征博引,可见天赋过人,腹有乾坤。
花厅中,余杭官员们各怀心事,身为地方小官,一辈子难以得见几回天颜,自然要抓紧千载难逢的机会,在献庆帝面前展露一番才能。
裴勍冷眼旁观这堂上的人心诡谲,暗涛潜浪,数杯酒下肚,面上微热,同献庆帝告罪一声,起身离席醒酒。
外头夜色已深,飘起雪花片片,常青松柏上挂着彩绸花带,映着盏盏华灯暖光,喜庆又亮丽,比欢庆元日佳节还要隆重三分。
常听人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余杭,院落中园林景致错落,亭台楼阁,山石水榭,移步换景,别有洞天。看来这余杭宛氏,着实富庶。
少年郎君一身白狐裘,并不执伞,冒雪缓行。
雪势一开始是撒盐可拟,片刻之后,变成了鹅毛漫天,好在前头刚好有一座斗拱飞檐八角亭,裴勍提步入亭,拂去肩头莹白雪片。
亭中桌凳齐全,一套定窑白釉海棠杯,一把鹿角玉兰壶,就连细枝末节都别有雅趣。
宛氏待客果然周到。
裴勍自斟一杯热茶,略略回味,尝出是上好的太平猴魁。
待茶香消弭,裴勍回神,略垂眼眸,发现自己膝上多出一个粉团儿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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