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亭晚轻轻摇了摇头,无奈道,行了行了,他刚谦虚几天,你又这般夸他!
说罢,薛亭晚向薛桥辰身后张望了两下,你身后是何人?
薛桥辰这才想起来身后还跟着个大活人,忙往旁边闪了闪身,解释道,方才我回府,正巧在外头遇见了江小姐,听说江小姐是来给阿姐送东西的,便顺路将她领进来了。
当时江父刚刚调入京城,江含霜在女学中初来乍到,并无亲近朋友,被史清婉等人恶意欺凌,薛亭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设了射箭的赌局和史清婉一较高下,不料竟是被国子监祭酒罚去孔庙里跪了许久。
自那事之后,江含霜心中念着薛亭晚的恩情,不止一次想要报答她,奈何思及自己身份地位,若是突然高调和薛亭晚来往,恐被人议论有刻意逢迎的嫌疑,故而这些日子,每逢薛亭晚请假在家,江含霜总是记下双份的课业笔记,托德平公主带到惠景侯府交到薛亭晚手中,也算是用心良苦。
奈何薛亭晚是个跳脱爱玩的性子,每每请假在家都自得其乐,美食、玩乐、话本子有数不完的消遣可以打发时间,她以为逃过了国子监的课业之忧,不料双手捧着江含霜送来的笔记,心中百味交集,欲哭无泪,却也不忍伤了江含霜的心。
思及此,薛亭晚噙着一抹笑意,看向江含霜。
方才江含霜一路跟着薛桥辰入了繁香坞,见几人热络寒暄,不好意思插嘴,只干站在薛桥辰身后默不作声,此时见薛亭晚朝自己看过来,她两颊红红,只得迈着莲步上前行了一礼,臣女江含霜,见过县主、公主、郡主。今日国子监女学结业,县主请了假,公主和郡主又走的匆忙,国子监祭酒特地将这些纪念之物交给了我,叫我带来给县主。
侍书接过一个小巧的包袱,薛亭晚解开包袱皮一看,见里头是些文房四宝之类的纪念之物。
从去年五月到今时今日,第一届女学圆满落下帷幕,献庆帝钦点了四位博古通今的贵女生员,返聘为国子监女学上师,留任在国子监中教授下一届女学生员。
献庆帝当日创立女学的初衷,便是想叫心怀苍生大志的贵女们走出闺阁,与男子比肩而立,为大齐的千秋基业培养良才,为江山庙堂之大事献策献言。
如今,当日的初衷都悉数实现,献庆帝也算是得偿所愿。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女学的创办也许只是开始,却足以点燃这暗夜星光。
望着刻着自己名字的文房四宝,薛亭晚凝神片刻,抬眸微微一笑,多谢江小姐。
江含霜忙道,县主客气了。
这屋子里皆是女眷,薛桥辰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不妥,找了个由头道,阿姐,你们说体己话,我还有些图纸要看,就不多留了。
薛亭晚点了头,薛桥辰当即转身而去,江含霜望着清秀郎君离去的背影,耳尖的粉色染得更深了些。
薛亭晚将她的局促和羞赧尽收眼底,心下一转,当即笑着启唇,江小姐若是无事,不如在府上用了膳再走。
说罢,不等江含霜开口,薛亭晚立刻叫侍书加了一把黄花梨木的圈椅,伸手拍了拍床边,笑意盈盈道,快坐着说话。
翌日,禁廷。
这是禁廷中一处极为偏僻的宫殿,平日里鲜少有宫人来往,前不久刚被打扫出来,辟为新公主的住所,这才搬进来两位宫女儿,一位嬷嬷,沉寂了许久的殿落,也终于有了点儿人气儿。
杂草贴着墙根丛生,俨然是一股子杂乱又不合时宜的的繁茂,青石板上苔藓片片湿滑,墙壁上朱漆成块斑驳,殿门不时地开开合合,发出沉重的支牙声。
薛楼月正端坐殿中,望着面前刚从御膳房里送来的四菜一汤,迟迟没有动筷。
菜是凉的,饭也是凉的,只有一晚紫菜蛋花汤还冒着热气,可惜盐巴放的太多,咸的压根没法入口。
她本来以为进了宫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没想到等待着她的竟然是这般待遇。
她进宫的第二日,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生母是敌国王女,简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没有母妃撑腰,献庆帝又为骂名所累,自打那日献庆帝被群臣逼着下了罪己诏,对这个女儿更是爱不起来。
进宫以来,她没见过献庆帝一面。娴贵妃对她不喜至极,太后娘娘对她不闻不问,宫人们看人下菜碟,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鄙夷。
薛楼月咬了咬牙,端起碗筷,夹了一筷子早已经冷掉的鹿肉放入碗中。
外头关于她身世的传言,不用想便知道是宛氏、宛老太太的手笔!既然她们让她声名狼藉,臭名昭著,那就别怪她日后加倍奉还!
只要她忍过这几天,嫁入勇毅王府做了嫡王妃,还怕她们不成!?
殿中并无宫人伺候,薛楼月勉强咽下一口冷饭,刚饮了口热茶,便听见外头传来一阵低语。
同为公主出嫁,娴贵妃宫中已经为了德平公主的婚事大肆操办了多日,咱这里却冷冷清清,压根看不出要嫁人!你说,里头这位真是公主么?
皇上说她是,她便是呗!都是伺候人,伺候哪个主子还不都是一样的!主子的事儿,与咱们有何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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