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忍不住关注他,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展下一部合作?是等他巡演结束吗?
商陆只听到后半句,pardon?他蹙眉,又勾唇致歉:什么巡演?
他眼前的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好莱坞商业大导塞斯克。不过他这次并没有带着作品来,而是受邀担任「一种关注」单元评审。
当然是「野心家」的巡演。塞斯克理所当然地说,笑道,我刚才跟他聊天,想邀请他加入我的下一部作品,这件事一年前我就和他提过,不过他那时候已经加入「野心家」了,很可惜。
商陆蓦地一怔,端着酒杯的手下意识松了,又瞬间捏紧。一股迟滞的愤怒交织着茫然涌上,让他深邃眼底下的情绪低沉到近乎让人看不懂。
「野心家」?这是他的导师斯黛拉根据莎士比亚「麦克白」改编的话剧!柯屿加入了斯黛拉的剧团?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他跟斯黛拉每月通一次电话,斯黛拉怎么从没有提起过?!
商陆真恨不得立刻就播出斯黛拉的电话质问!
塞斯克没有察觉商陆的变化,继续说:听说是七月份从莎士比亚的故乡开启巡演,我已经跟他说等到纽约时,我一定要带上家人盛装出席。
侍应生经过,商陆放下威士忌杯,勉强勾唇笑了一下,又神色匆匆地致歉:抱歉,请恕我失陪。
旖旎的灯光下,他匆匆穿过人群,身影一闪,消失在门后。
怎么会?在他们分手的那一年十月份,柯屿进入栗山剧组拍摄「花心公敌」,除此之外的曝光低到不能再低!栗山向来是慢工出细活,剧组是第二年下半年杀青的,这之后柯屿便进入了隐退状态,再没有官宣过任何资源包括商务和影视。米娅还曾向盛果儿旁敲侧击打听过,盛果儿却说他在休假。
是了,她是说柯屿在法国休假,也有当地留学生拍到过他的身影,这些商陆都知道。他当时还出现过可笑的一秒的自作多情,以为柯屿是因为忘不了他才去的法国
醒醒商陆,如果他真的忘不了你、真的后悔,就不会是去法国,而应该是真正来找你。
洗手间门被推开,冷水从旋开的水龙头下如注倾泻,商陆猛扑了一把冷水,双手撑着洗手台垂眸沉默,过了许久,他抬起头,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苍白近乎有病态的面容。
从见到柯屿后,他就没有睡好过。
柯屿去斯黛拉的剧团,斯黛拉却没有告知,说明这是柯屿主动要求的保密。他不想自己知道他的动向,也不想自己在去探望恩师时借故找他、看他。他就是要躲他,生怕自己会出现在他眼前,要死要活神经病一样地求他复合,或者蹩脚地装作偶遇跟他藕断丝连!
镜子里的男人,他半侧唇角的弧度勾起,是一个冷冰冰的自我嘲讽、又同时在讽笑他人的笑。
他柯屿,在小看谁?
你没事吧?
包裹在西服礼服下的躯体蓦然一僵,商陆从镜子里瞥过视线,看到柯屿倚墙而立。
刚才看你跟塞斯克聊天,觉得你反应不太对。
商陆直起身体,从纸筒中扯下两张干手纸,面无表情地擦过后,揉作一团扔进纸篓里,借过。他垂眸,居高临下而冷冰冰地说。
柯屿下意识地往一侧挪了半步,忽而又改变了主意,彻底把出口挡在了身后,不借。
柯屿,快两年了,我没想到你变得这么无聊。
倏尔一阵针刺般的疼从心口穿刺而过,柯屿熟练而强硬地无视了这种痛,我只是想关心你。
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商陆维持着唇角冷讽的弧度:我的事,与你无关。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颁奖礼上还是好好的,虽然讲话夹枪带棒,但最起码还愿意搭理他、 和他接触,为什么现在又退回到了冷若冰霜的状态?
柯屿定了定神:就算是一个普通朋友。
不需要。商陆克制着内心无从找寻亦无从发泄的邪火,柯屿,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真的以为两年够久,已经可以足够让我心平气和地面对你了?也许你有这个本事,你柯屿可以做到若无其事,对旧情人也谈笑风生游刃有余,但我做不到。我没有你这么放得下,也没有你这么擅长忘记一段感情,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商陆心口猛地一窒,那阵熟悉的无力的心悸瞬间掠过四肢百骸,让他手指发麻几乎站立不稳,如果你是为了跟我炫耀,你已经忘记了一切,面对我,你已经什么波动都不会有那就请你离开。
柯屿看到他闭了闭眼,似乎是在忍受眼前什么黑色的晕眩。灯光下,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洼暗影。他英俊的面容看着是那么苍白。
心脏的紧缩抽搐一阵强过一阵,柯屿嗓音发紧: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他留给了商陆什么?他亲手把他的骄阳遮住了,交往三年,他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初恋的甜蜜,只有两年过去还无法释怀的惊痛。
分手是你提的,退出剧组我也是被通知的那一个,你知道我什么感受?柯屿,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就算有一天不相爱,我也愿意拍你一辈子,我是你什么人?连你退出剧组,都要从媒体采访里被告知!这两年我唯一想明白的,只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对你来说,体面比爱情重要,第二件,商陆哑声说,瞳眸里是想掩饰却无从掩饰的钝痛:你根本没有真正爱过我。对你来说,体面比我重要,安全感也比我重要,现在你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眼前,跟我谈论天气,跟我打赌,跟我说酒店的食物你吃多吃不惯但凡你有一丁点在乎过我的感受,你都不会出现得这么轻巧。
我等不了。柯屿轻轻地说,一只手不知何时抓住了商陆的袖口,你刚才说的话,我都要反着听。
你还会为我出现在你面前感到悸动,感到无措,感到被刺痛、冒犯甚至羞辱。
你还不能心平气和若无其事地面对我。
你还没有忘记过去的一切。
你还没有放下。
戛纳是为你来的,因为知道你会出席,所以我才答应过来。我想见你,我在里昂的每一天排练,都想见你。我想等剧团公演了,或许拿奖了,你看到我在努力,看到我没有被那些莫名的挫折、苦难、命运恶意的捉弄打倒等到那个时候,我才出现在你面前。
但是我等不了了。我怕夜长梦多,我怕时间那么快,真的让你忘记了我,我怕我有一天打开微博,打开推特,看到你宣告婚讯的消息。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很自私,就是因为你还没忘记,所以我才出现在了你眼前。
第154章
柯屿郑重、缓慢、双目注视着商陆、只手拉着他袖口地说完,一瞬不错地望进他双眼里企图得到一点自己能够被饶恕、被宽宥的痕迹。
没有。
商陆无动于衷地听完,眼里的不可置信也随着他话音落下的最后一个字而消失殆尽,很动听。他没有情绪地说。
那我们柯屿心中冲满侥幸,手指更用力地绞紧袖口。
没有我们,只有你,和我,商陆用力一振,挣脱了他的手,不巧,跟你相反,如果知道你会来,那我根本就不会出现。
商陆!柯屿叫住他,目光凌乱仓促地闪动,我错了,两年前是我一意孤行,我
商陆的背影停顿下来,两秒之后,他半转过身,满身都是听到天方夜谭后的好笑,好笑掩盖了他冰冷的愤怒,柯屿都没发现他的双拳是紧捏到指骨都泛白的,你错了?你现在跟我说你错了,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请我跟你冰释前嫌,跟你重修旧好?两年前是你一意孤行,现在
柯屿在一片窒息中听到了商陆斩钉截铁冷若冰霜的后两个字:也、是。
海水没过了一座岛屿。原本就是这样的,不是每一座岛屿都能有幸挣扎着回到它属于的大陆。
太可笑了不是吗?商陆记不清自己推开了几扇门,也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远离会场,大脑中凌乱充斥着有关柯屿的一切,这算什么?两年前不辞而别的是他,怎么挽留都无济于事的是他,戒指、画、高定,一切有关他们爱情的信物他只物不留,舍弃得干脆利落,是什么给了他勇气给了他自信在两年后来对他说这份话,说什么他错了?他后悔了?
这算什么?今天的悔意、今天的勇敢如果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那就是把两年前的分手衬托得更为滑稽可笑。
今晚的风很大,在海上时,每个人都要练就一种本领,瑞塔递给他一只烟,那就是通过蛛丝马迹判断天气的本领,每一个水手都知道,风来了,最聪明的方式就是找一个避风港,躲过这阵。
你怎么在这里?商陆接过烟,没有点燃。
别误会,在二楼露台看到你匆匆出来了,想着或许你会需要我,瑞塔反手捋了把卷发,笑了笑,别当着一位lady的面说不需要她,她会伤心的。
商陆便静默了下来。
风的确很大,卷着黑色的浪,循环往复又无聊地冲刷着沙滩。
guess what?我出来时,刚好碰到了那位你的前同事,新影帝,Mr.island,瑞塔在浓郁的夜色中注视着商陆,她的面容是风浪里闯出来太阳下晒出来的,即使是沉静时,也充满着强悍的坚毅,你让他伤心了,他看上去很不好。
商陆猛地抬起眼这是他本能的反应,本能过后,他又松弛下来,回到一种事不关己的理智。
瑞塔笑了笑:骗你的,他状态很好,优雅迷人,你不必担心。她卷起长礼服的裙摆,在腿弯处挽;了个结,而后脱下高跟鞋,在沙滩上盘腿而坐: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想,你一定爱过他。
你觉不觉得他很法国?总是漫不经心的,与周遭的一切都若即若离,优雅、浪漫,地中海的阳光,温暖湿润的降雨,女性看了想不自觉地亲近他、疼惜他,男人么爱情发生在他身上,是阳光雨露一样顺理成章。瑞塔瞥他一眼,他一定让你很伤心,他看上去有无尽的过往和秘密,你追寻过他,却是徒劳的。
商陆只低沉地念了声她的名字:瑞塔。
似乎是让她不要再说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追溯你的感情,我只是瑞塔顿了顿,当初我跟你说,你让我感觉抓不住,你说,曾经有个人也给过你这样的感觉。我听了很嫉妒,还有什么人,会连你都觉得抓不住?
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瑞塔看着他,如果真的过去了,为什么你直到现在都还不答应我?
我还没有准备好,这对你不公平。
kiss me。
商陆震惊地看着她,瑞塔坚毅沉静的面庞执着地对他对视,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准备好?你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别让他把你的勇气一起带走。
商陆很轻地摇了下头,垂首越过她,步履匆忙,抱歉,我
瑞塔一把挽住了他的臂弯
她垫脚贴了上去,驾驭风帆的手臂圈着他的脖子,如同任何一个等爱的女性般温柔无骨。
但是她被推开了。柔软的嘴唇触碰到商陆的脸侧,留下一种一触即分的温暖触感。她被推得跌了一步,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黑色的长卷发抚过她的面庞,也遮住了她眼眸中的失落。
现在我知道了,你真的没有准备好。她笑了笑,振作起情绪,双眸依然是闪亮的,十月我打算正式退役,我想把我的喜事和退役一起宣布,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知道,我们都一辈子不会忘记rich,是什么教会了它2300公里后放弃了自己的徒劳?这个道理真希望你也能明白。
瑞塔想,自己离去的背影应该是足够优雅的,直到商陆说:它不是被教会,而是不得不。
人比蓝鲸自由,是承受痛苦的自由。他的灵魂在痛苦里煎熬,但最起码可以拒绝这种不得不。
飞机飞离尼斯,漫长的飞行后,日出的艳阳被的阴云所替代。这是宁市龙舟雨季的前奏,这片土地在五六月份总是很多雨。
明叔来接,身后还跟着跟屁虫商明宝。接机的粉丝很多,有影迷,也有纪允和谢淼淼的粉丝,剧组被尖叫声团团围住,商陆很有耐心地签了几份签名,而后在机场安保的护送下艰难抵达停车场。明叔让司机换了保姆车来接,还额外带了两个私人保镖,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热情的粉丝一直追到看不见车尾灯了才罢休。
商明宝这个跟屁虫也在,小哥哥,我的签名,签名。她准备了一沓蓝光影碟让商陆签名,什么这个好莱坞巨星那个文艺片女王,商陆才不丢这个人,都扔给米娅去处理。
后备箱。
不冷不淡的语调听得商明宝挑了挑眉,她与明叔对视一眼,喔唷,是谁惹到我们戛纳最佳导演啦?小温说要给你办庆功宴呢,让我抓你回港。
庆功宴三个字轻巧拨动商陆心弦,他恼火而不耐烦地说:不办!
商明宝不怕他,还火上浇油,我蹲了直播,你跟柯屿合影啦?你领奖时怎么还抱他了呢?你不是要跟他死生不复相见了嘛?怎么,一见面就克制不住自己,天雷勾动地火啦?
商明宝。商陆冷冷叫了她一声。
明叔对明宝摇摇头,让她住嘴。
商明宝撅了下嘴,不情不愿地安静了下来。
她这儿是不提了,等跟商明羡吃饭时,商明羡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倒是委婉,试探得轻描淡写的,我那天看戛纳的新闻,你跟柯屿在红毯上碰到了?
嗯。
然后呢?
明羡毕竟不是明宝那样不谙世事的少女,商陆犹豫了一下,心烦意乱地说:他说他说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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