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言,魏驭城言简意赅:“待会有人送东西过来,你收一下。”
电话刚断,院外响起两声短促鸣笛。
“夏姐啊。”钟衍挺意外。
夏初戴着复古圆墨镜,把纸袋往他怀里一送,“你舅和你舅妈的,拿好点啊,这纸袋有点破了。”她也赶时间,东西送到挥手拜拜。
钟衍莫名其妙,“什么啊?”
车里,夏初指着他,“我爸妈公司的新品,诶,小孩儿别看啊。”
钟衍虽好奇,但也不会翻人隐私。
他一只手拎着,结果纸袋“嘶拉——”一声响,袋底豁出了道长裂口,里头的东西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钟衍看清其中之一的包装盒后,顿作石化。
陈姨在内屋扬声:“要帮忙吗衍衍?”
钟衍迅速把它们拾起,飞快地跑回了卧室。
再出来,他独坐院里,望着夕阳发呆,然后深叹一口气,仰天长啸——
“我为什么要有一个!这样的!舅舅!”
第76章 鸳鸯
钟衍对舅舅的认识又上了个新高度。
少爷连夜打包回了学校, 安分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就是从这时候起,他后知后觉,自以为再嚣张, 那也是假把式。
他舅舅才是真正的男人。
有阅历, 有学识,有能力,有见招拆招的本事,也有空手接白刃的狠劲,更有澎湃的万丈柔情。很多很多年后, 当钟衍也成为能独当一面的角色, 再回忆平生, 这件事的冲击力, 真的撬动了他生命中的一个关键点,点燃了灼灼雄心。
某次家宴,少爷酒后吐真言, 和已经是他舅妈的林疏月倾吐此事,本以为会得到共鸣的夸赞,结果林疏月不咸不淡地点醒:“只能证明一点。”
“什么?”
“你爸妈太不重视对你的性启蒙了。”
“……”
这都是后话。
夏初送的这些新产品, 确实送到了魏驭城的心坎, 也不知他们有没有实践,但夏初那个项目,最后顺顺利利地拿下了。
夏日暑气尽, 九月一场降温雨水后,秋意正式来袭。明珠市一夜换衣,枝头翠绿渐枯, 花草衰,凉风起。
秋分时节, 传来了一个消息。
李嵊因涉嫌故意杀人被拘捕。
魏驭城把这件事告诉林疏月时,林疏月的第一感受,李嵊这个名字,恍如隔世。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她才问:“杀了谁?”
魏驭城说:“李费岩。”
林疏月抬起头,眉头紧皱。
李费岩妄图让林余星肾移植的肮脏想法,让他死一万遍都不足惜。但林疏月没想到,会是李嵊动的手。
李费岩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妻子病重后,是人前落了个好名声的深情丈夫,人后,他对病妻百般折辱,不给她换尿湿的被褥,任由她大热天焐出一身红疹。心情不好就抓着她的头发打耳光,发泄完后又跪在床边痛哭流涕。俨然一个神经病。
李费岩早些年下海营生,积攒了些许财富,得尿毒症后,一心求生,这才找到八百年形同陌路的辛曼珠,说要拿回林余星的抚养权,并承诺只要辛曼珠帮忙,将名下一套房产转赠予她。
李嵊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有胸怀,有担当,与母亲伉俪情深,久病不弃,完全是辛曼珠这个贱人设计勾引,才酿下苦果。
所以在得知真相后,最后一道设防线,彻底崩了。
父子俩的关系急转直下。
李费岩已是病入膏肓之躯,身体破败得如一张薄纸。他一辈子自私,根本不想死。求啊,哭啊,李嵊是他唯一的稻草,他不想落个无人送终的凄惨下场。
李嵊终于接他电话。
李费岩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他急急地承诺,房子给你,存款给你,你才是爸爸唯一的儿子。
死一般的沉默后,李嵊说了一个字,好。
他按地址来到李费岩住的宾馆,消瘦病态的老人欣喜若狂,甚至过来拥抱儿子。
抱住了。
脸色也变了。
李费岩呼吸急喘,疼痛顺着腹部一路蔓延,剧痛来袭,他低下头,能清晰看见乌黑色的血从身体里迫不及待地流出,淅淅沥沥滴在地上。
李嵊手握刀柄,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一具干尸。
眼睁睁地看着李费岩断气后,他打了110自首。
一周前发生的事。
审讯期间,李嵊对所作所为供认不讳。民警问他,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李嵊抬起头,提了一个要求。
他想见林疏月。
这事先到了魏驭城这里,电话听完后,那头询问他意见。
此时天黑未黑,落地窗外,车流不息,尾灯频闪,高架桥承载着无数“来”与“去”,构成了流动的盛大光景。魏驭城眺投远方,最后垂眸沉声:“不见。”
尘归尘,土归土。
这半生,林疏月已经够苦的了。
李嵊或许会幡然醒悟,或许还有戳她心窝的话在不罢休地等待。但在魏驭城这,都不重要了。过去就过去,她的未来,他来护航。
这起案件性质恶劣,社会影响极差,毫无悬念的,李嵊一审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民警按规程给他做过心理测试,得出结论,他有重度抑郁症,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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