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低声道:“父皇,此事乃是霍贵妃刻意为之,她是为了构陷儿臣身边的人。”
他话音还未落下,皇帝顺手抓起桌上的镇纸,砸了过去。
好在永隆帝并非真的要下死手,砸的时候还是偏离了太子。
永隆帝恨铁不成钢道:“便是她构陷你,你若是不暴露弱点,她岂能轻易让你就范。”
“父皇,儿臣一直未曾求过您什么,这次只求您放了宝清。他实在是冤枉的,”太子叩首,言辞恳切。
永隆帝望着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的太子,只觉得额头突突直跳:“你当真是昏了头。”
关于太子的传闻,他不是不知。
在这皇宫内院之中,帝王无所不晓。只不过他想要让太子自己醒悟,早日迷途知返。
可如今看来,他竟是越陷越深,嬖爱伶人,冷落太子妃。
“来人,来人,”永隆帝吼了一声。
殿外候着的总管太监彭福海,一路小跑进来,“陛下,奴才在。”
永隆帝面色阴沉:“去传尹晋,让他即刻进宫面圣。”
“父皇,你要做什么?”太子瞳孔翕张,脸上带着惊惧。
永隆帝看着眼前的太子,一字一顿道:“我要将你拉回正途。”
太子到底给永隆帝当了几十年儿子,从永隆帝的眼神和话语中,便知他杀心已定。于是他立即往前扑过去,跪地行走,爬到永隆帝身侧。
他仰着头望向眼前的帝王:“父皇,儿子求你,不要杀他。儿子往后一定恪尽职守,尽心政事,当个让天下满意的好太子。只求父皇饶过这一次,不要杀了他。”
若是方才永隆帝还有所犹豫,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个苦苦哀求的太子,彻底下定决心。
皇帝起身,一脚将他踢开。
太子跪趴在地上,依旧哀求不已。
永隆帝往前走了几步,本不欲再看他,可是心中气急难忍,再次回头,指着他便骂道:“你六岁时便被立为太子,朕对你寄予何等期望,你十二岁时大病,朕为了你遍请天下名医,请来高僧替你祈福。你病愈后,朕特地在普华寺还愿,更是大赦天下。”
“待你读书时,朕修建文昭宫,供你读书。你的先生是李盛德、杜志明、魏绍这样的儒学大家。你东宫的辅臣,哪个不是得力的老臣。”
“朕对你如此厚望,你竟为了一个低贱伶人,如此下跪哀求,可还有一□□为储君的气度和尊贵?”
太子被这么一番痛骂,居然不觉羞愧,反而抬起头,他双眸通红,竟颇有几分疯狂。
“父皇如今说对我寄予厚望,若父皇真的这般,端王、魏王为何胆敢对我这个太子咄咄相逼,他们二人的狼子野心,难道父皇就没看见?”
太子心头压抑着的痛楚,仿佛一座沉睡的火山。
他日日夜夜压抑着,他何曾不想让父皇满意,让父皇以他为荣,认同他这个太子,这个天下的储君。
可是他做的越多,父皇心中不满就越多。
近年来,皇上倚重端王和魏王,疏远他这个太子。
太子心头也自省过,觉得是自己政绩不出众,无法让朝堂上下满意。
可如今他越来越明白,不管他如何做,父皇都不会对他满意。
他这个太子,哪里是什么太子,只怕早已是肉中钉眼中刺。
永隆帝被他的一番质问,气得双手颤抖,他指着太子:“孽子,你这是为了一个小小伶人,欲反了朕不成?”
“儿臣不敢,儿臣只求父皇给个公道罢了。”
太子双眸越发血红,遍布痛楚,他泣呼道:“端王在扬州作恶多端,他所做之事,罄竹难书,一桩桩一件件,都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如今证据确凿,父皇为何还要包容他?”
“父皇说对我寄予厚望,可是却为何这般纵容端王等人,任由他们对我步步紧逼。”
永隆帝御极二十多年,早已经忘记被人指着鼻子痛斥的滋味,如今太子一言一行,看似清醒,却是早已经失去理智,所言之语,处处戳着皇帝的心肺。
皇帝早已经布满皱眉的面皮,微微抽搐了几下,浑身更是气得发颤。
“端王之事还未下定论,怎容得你如此胡言乱语。”
太子望着皇帝,竟连连笑了几声,他说:“父皇说这话可还亏心?锦衣卫带回来的证据,还不够铁证?都察院的人证还活着,父皇还要什么样的证据。难道父皇如今一力保护端王,不是存着压制儿臣的心思?”
终于这对天家父子,竟到了撕破脸面的地步。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先为君后为父,先为臣后为子,天家父子到了最后,哪还有什么亲情可言。
太子也信皇帝的话,他年幼时父皇是真心实意的,对他寄予厚望。
一心为他收集天下名师,教导他为君之道。
可是当他真的长大,涉及朝政之后,帝王的权柄再次被人染指,这个人还是自己亲手所立的太子,作为帝王的父亲后悔了。
于是皇帝扶持其他皇子,节制太子势力扩张。
为何端王和魏王能在朝堂中,收拢那么多朝臣的人心,不就是因为皇帝的刻意为之。
三足鼎立,好过一家独大。
太子、端王、魏王,他们既是天潢贵胄,又是皇帝手中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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