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启程回京。
一大清早,沈绛便收拾妥当,上了马车。
到了码头的时候,周围静悄悄,此处乃是官员专用的码头,平时来人极少。
清晨的码头上起了雾气,白雾飘渺,江面上被笼罩上一层轻纱,朦朦胧胧,让人瞧不真切。唯有湖水拍打在岸边的声音,隔着雾气,也传递的清晰。
带着寒气的风拂过,给这一趟旅途的开端,添加了几分艰难。
沈绛下车时,周围的人正在搬运箱笼,有条不紊。
就在沈绛缓缓走到船边,准备踏过搭着的木板,从码头走到船上,忽然身侧传来一阵骚动。
她轻轻扭头,望了过去。
周围雾气萦绕,只见一行人如踏雾而来,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色锦衣华服,头戴玉冠,被身后的侍卫簇拥着,缓缓朝船头走来。
码头上原本在搬运东西的卫兵,在看见他的一瞬,纷纷下跪。
沈绛抬眸望着他,明明只几日未见,却恍若隔世。
眼前的谢珣与她所认识的三公子,恍惚间,真的是两个不同的人。
哪怕三公子曾经也衣着华贵,可他从来都是清冷温柔,不同于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眉目俊美,轮廓鲜明,浓眉悬鼻,周身仿佛被有一层光华笼罩,骄矜华贵,让人不敢直视,只能俯身跪拜。
说来也是好笑。
认识这么久,沈绛竟是从傅柏林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郢王世子谢珣。
谢珣走近,也看见了正要上船的沈绛,他原本清冷的黑眸,突然亮了起来,犹如被洒上了一层揉碎的微光,浮光潋滟。
他怔怔望着沈绛,眼底的光,脸上浮起的笑。
这样的模样落在沈绛眼中,似乎有两个人影在重叠,程婴和谢珣。
他们是一个人。
可,他们又不是一个人。
沈绛扭头疾步上船,谁知木板上不知是沾了清晨的雾气,变得格外湿滑,她心神恍惚,脚下不稳,晃了一晃。
她正欲稳定重心,身侧却已出现那个出现的人影,还有紧紧搂在她腰间的手臂。
冬日衣裳虽厚,但她腰间的那只臂膀依旧有力,眨眼间就让她重新站稳。
沈绛靠着他,心中刚升起一抹安定,却在下一秒,她伸手将人推开。
谢珣整个人往后一退,黑眸却依旧紧追着眼前纤细的身影。
不过几日未见,恍如隔世。雾气萦绕在身侧,她站在白雾之中,乌发上沾着一层薄薄水汽,让鬓发显得越发黑亮。
乌发雪肤,让她看起来并未憔悴,反而越发明艳动人,就连微抿着的红唇,都饱满的如枝头熟透的红果,娇艳欲滴。
沈绛垂眸,没有看他。
就在她轻提裙摆,打算继续往前走,突然,身侧的人,对着她抬起手掌。
他生怕她再被滑倒,竟不顾身份,当众伸手扶她。
望着眼前这双手,沈绛心底越发酸涩。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有一次,他们两人在云梦园的书房中,她看账册看的实在无趣,便趴在书桌旁看他。
谢珣抬头问道:“看什么看的这么开心?”
“三公子,你的手可真好看。”
沈绛从未见过比谢珣的一双手还要更漂亮的,美人如玉,手骨分明,修长如竹。
那时他笑着打趣:“离那么远,能看得清楚?”
沈绛被他戏弄的一怔,就听他声音低沉:“过来。”
她像是被蛊惑了似得,缓缓起身,走到他身旁。
谢珣坐在椅子上,仰头凝视着她,直到他的眸底闪过一道幽光,他的手指已经扣住沈绛的手腕,缓缓抬了起来。
刚才她还夸赞的那只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如玉石雕刻般,冷白修长。
“你若是喜欢,就让你看上一辈子。”
那时候沈绛满心欢喜与甜蜜,从未怀疑过他所说的话。
而如今,这只手再次出现在她眼帘中,却透着一股莫名的讽刺。
她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如何能妄言一辈子。
沈绛沉默良久,轻咬唇瓣,低声道:“多谢殿下,民女不敢当。”
她的声音冷漠淡然,不喜不悲,却已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谢珣木然望着她,缓缓从自己眼前离开。
周遭寂静的,仿佛只有他与她,她的身影渐渐从眼帘消失不见,谢珣的表情从未有过的木讷。
这一刻,他的灵魂都仿佛被抽空。
*
从扬州回京,哪怕是沿运河一路北上,也要半月有余,才能抵达。
先前从京城来扬州时,沈绛便晕了一路的船。
这回去的路上,依旧不好过。
况且她不愿见谢珣,恨不得日日将自己关在船舱中,连外出透气,都选在夜半三更。
最后连身边的护卫都瞧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只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情,旁人也不敢置喙,更是无人敢劝。
倒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傅柏林,知道她晕船,时常前来照应,惹得清明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这日傅柏林又入了沈绛的船舱,清明站在甲板上,气恼的来回走动。
还是阿鸢听着动静,走出来问道:“清明,你这是干嘛呢?”
“阿鸢,你难道就忍心看着我们家公子与你家小姐,这么一直冷战下去?”清明劈头盖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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