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香片,连茶水也比往日更清香了些。
原本,她看着顾思杳喜欢姜氏,为着拉拢起见,也听凭他们去鬼混胡闹。横竖姜红菱是个寡妇,也不在乎以后还干净不干净。然而这段日子她冷眼旁观下来,却觉这对男女只是做些假凤虚凰的事情,并没真个有事。她便当这姜氏是在拿乔,吊着顾思杳,让他闻得见腥却吃不到嘴里。顾思杳长日得不着个好处,心中对这姜氏必定有些怨气。她便见缝插针,送了两个美婢过去,顾思杳果然不曾撵出来。她便更加笃信自己猜测没错。
这套把戏,她从年轻时玩到了年老,可谓娴熟至极,从自己丈夫身上用到了儿子身上,如今又用到了孙子身上。便是凭着这手权衡之术,她把持侯府多年。
起初,顾忘苦被驱逐出府,顾思杳雀占鸠巢,还恋着姜氏,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了个措手不及。现下想来,一切依旧在她的掌握之中。顾思杳当了世子又如何,一样是她孙子,一样要认她这个老太太。他于姜氏,也不过是一时的情迷。略略动些手脚,便能离间了这对男女。
齐王府已频频打发人来示意,只要顾思杳将心思自那姜氏身上挪开,姜氏必生怨恨。届时,她再将姜氏送入齐王府,凭着姜氏的美貌才智,做上齐王的宠妃,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到了那时,姜氏谢她还来不及呢。搭上了齐王这条线,顾家将来飞黄腾达,自也不在话下。
顾王氏忽觉的心意畅快无比,只觉万事在握。
姜红菱离了松鹤堂,思绪是一团乱麻,她心知不能胡乱动气,免得中了顾王氏的圈套,但依旧有些压抑不住。
双腿不自觉的,转向了坤元堂。
走到坤元堂,只见绿珠正在门上站着看风景。
远远见姜红菱走来,绿珠将手一拍,连忙迎上前去:“奶奶来了。”
姜红菱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在门上站着?你们二爷呢?”
绿珠陪笑道:“二爷今儿一早就出门了,听闻江州城里来了许多流民,二爷想是有事。”说着,又晓得她为什么而来,连忙说道:“不是我说,老太太昨儿不明不白的送了两个人过来。我说这事荒唐,如今府里是奶奶当家,怎样也该同奶奶报备一声。二爷想是因天晚了,竟将人留了下来。我说……”
姜红菱不耐烦听她的絮叨,但听得顾思杳不在,便停住了步子,淡淡道了一句:“他既不在,那便罢了。”说着,就掉身回去了。
绿珠立在原地,呆呆的发怔。待回过神来时,姜红菱早已去的远了。她气哼哼的跺了跺脚,只得进屋去了。
时至今日,她同明月早没了肖想二爷之意。但这新来的两个算什么玩意儿,就凭老太太给的,就能进房中服侍?还同她和明月一个身份!
她知道大奶奶同二爷的关系,便蓄意调唆,想她闹上一场。谁知,这大少奶奶倒好似是个面团儿性子,一点也没往日府里人说的那般果决烈辣,竟一声儿不吭的就走了。
这日直到晚间时候,顾思杳方才回府,听绿珠言说白日之事,晓得姜红菱来过,也只是一笑。
因着今年雨水多,江州城外的冯阳河上游决了口,虽不曾冲了江州,左近几个村落却遭了水患,许多流民涌进了江州。那些无家可归之人,在街头卖儿卖女,沿街乞讨,露宿街头。本地方官虽开仓放粮,却因预备不足,仍旧有许多人无处安置。齐王更不必提,是个胡不食肉糜的酒色之徒,更是甩手不理,两耳不闻。
这件事,本在顾思杳预料之中。
上一世,这场大水淹死了许多人,灾后还发了疫病,如若处置得当,于他今生筹谋大有助益。这几日,他便一力在办这些事。
顾王氏塞来的两个丫头,用意为何,他心知肚明。
这老妪简直与程氏一般,愚不可及。
暂且没将那两个婢女撵出去,他自有意图。
至于红菱,他等着她来。
自这日,顾思杳每日早出晚归,姜红菱总是扑了个空,两人也有三四日不曾见着了。
她不知顾思杳在忙些什么,只当他是在躲她。
不是做贼心虚,他躲些什么?!
这日晚间,已是掌灯时分,姜红菱已然卸妆梳洗了,却听人说二爷回府了。
这些日子,她熬的已是够了,也不管是不是夜色太深,只草草挽了个髻,披了件衣裳,便往坤元堂而去。
走到坤元堂时,果然见里面灯火通明。
她也不等人通报,径直进去了,横竖这院里也没人敢拦她。
走到屋中,一个身穿绿色锦缎比甲的俏丽丫鬟自月洞门的珠帘后绕了出来,见着她,微微一怔,旋即欠身道:“大奶奶。”又向里通传了一声。
姜红菱瞥了她一眼,见这丫头生得一张小圆脸,头上青丝乌亮,眉清目秀,甚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如汪着一捧水,媚意十足。这两日,近身服侍的人早将这两个丫头的形容向她说了个淋漓尽致,她晓得这个圆脸的叫做玉珠。
看着倒是老实,只是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个不停,是个心思活络的。
姜红菱不理她,亲手卷了帘子,穿过月洞门。
入内,果然见顾思杳穿着家常的圆领丝布衬衣,坐在书桌前的太师椅上看信,胸前衣襟解了一颗扣子,露出底下铜色的肌肤。桌上灯火昏黄,照着他侧脸俊美清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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