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锦听她这般说来,立刻便急了,回口道:“谁怕了?!我只是为奶奶担忧罢了!”
姜红菱见这两个丫头拌起嘴来,开口圆场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吵嘴了。我病着,听见这些心里烦。”说着,略顿了顿,又道:“我晓得你们心存疑虑,但他我是一定要去见的。这次谈成了,往后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若是不成,咱们也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两个丫头也是心思灵巧之辈,听了姜红菱的话,再联想到日前顾忘苦前来恶言戏弄主子一事,心里皆已明白过来,各觉凄苦。如锦更禁不住的低声啜泣起来。
姜红菱见丫头们如此丧气,打起精神抚慰道:“你们也不必担心,他既肯来见我,这事儿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如素听着,嘴上不言,心底却暗自忖道:若是这二爷也跟三爷一般,都对奶奶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奶奶这一去,不是正中下怀么?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们主子委实生的太过出色,太招男人惦记。换成旁人,正该避嫌才是。这顾二爷却一招即来,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几分。然而她和如锦都是姜红菱的心腹丫鬟,受过姜红菱的恩惠,任凭姜红菱要她们做什么,水里水去,火里火来,绝不会有二话。
自打上次姜红菱吩咐寻那个在窗外传话的小子,洞幽居人少,不出两日的功夫,便将那孩子找了出来。
原来这小厮是院里管花木的老祝妈的儿子,果然是得了西府那边顾思杳的吩咐,来跟她传话的。姜红菱已是拿定了主意,便透过他向顾思杳传了话,约他过府一会。顾思杳收得消息,答应下来。只是姜红菱病体沉重,出不得门,遂拖至今日。
吃过了药,白日无事,主仆几个在屋中寻些针线活计来做,随意打发了些时光,转眼就到了午时。
为着午时有事,如素打发小丫鬟赶早上灶上将午饭取了来。
如锦一瞧,却是一盘子素烧面筋,一碟子白灼菜心,一碟香炒玉兰片,一碟凉调的豆腐,另有一碗鸡丝米粥,还有些素的点心。
如锦便笑道:“奶奶病着,厨房便连日的送这些清汤寡水的来。”
姜红菱心中有事,也顾不上饭菜好坏,随意吃了几口,便将剩下的汤饭点心都打赏了屋里人。
吃过了午饭,姜红菱便催促着洗漱梳妆,如锦拿了几套衣裳出来,她都说不好。
如锦便说道:“奶奶这是怎么了,又不是相亲,这么挑拣穿戴?”
姜红菱面上微红,心底仿佛被她戳中了什么,轻轻斥责了一句:“快替我梳头,不许胡说!”
如锦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拿起梳子,将主子那一头乌云也似的秀发散了下来,仔仔细细的挽了个随云髻。
姜红菱守寡,自然是不能做艳色妆扮的,只重新洗了脸,取了常日里所用的蔷薇花膏子,拈了一点,抹匀在面上。只这么一点香脂,就让原本带了几分病气的肌肤,泛出了细腻的光泽。
她开了妆奁,自里面寻出一支点翠白玉丹凤朝阳钗,斜插在了发髻之上。这是她自娘家带来的陪嫁,嫁妆里一应的首饰,唯独这个现下上头不算犯忌。另又取了一副琉璃耳珰挂在耳垂上。
收拾妥当,离约定的时候,竟还有大半刻钟的功夫。
姜红菱不敢出门随意走动,倒恐撞见了什么人,走漏了行藏。
这般好容易熬到时辰,她只带了如素出门,将如锦仔细叮嘱了几句,留在屋中看守门户。
如锦嘴里应着,心中七上八下,待姜红菱一出门,便将门牢牢关上,只在屋中静坐。
姜红菱带着如素,一路只拣僻静处行去。
此时正当晌午时候,合家子大小吃了饭,正在犯困之时,大多歇晌觉去了,一路过去也并未碰见什么人。
走到先前约定之所,却原来是侯府西南角上的一处小小轩馆。
这轩馆名叫怡然居,本是老太爷年轻时读书所在,后无人居住,已荒了许久。这怡然居前头种着千杆竹子,后头有围廊环绕,倒是清幽僻静,又是府邸角落,寻常无人肯来,却是个私会的好处所。
姜红菱走到怡然居外,四下看了一回,见左近无人,遂吩咐如素在门外守着,自己进的门内。
待走进房内,但见这屋中虽久已无人使用,却照旧收拾的窗明几净,墙上悬着几副前朝的山水花卉,高架几上陈着几口汝窑的美人耸肩瓶。堂中一张黄杨木八宝嵌琉璃面桌子,四周摆着四张黄杨木拐子方凳。她便走上前去,寻了一张坐下。心中惴惴不安,静等顾思杳前来。
时下晌午,屋中一片静谧,窗外也只闻微风过时,竹子窸窣响声。
姜红菱只觉满心惶惶,不安之中却又带了几许期待。一时想着他若来了如何应对,一时又想着他竟不来赴约,自己又当如何。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如素在门上,低声说道:“二爷来了。”
第40章
话音才落, 那门便吱呀一声开了。顾思杳自外缓步进来,如素将门重新带上, 这屋中便独剩下两人。
姜红菱见他到来, 缓缓起身,朱唇微张, 想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口边却又失声。
前世带上今生, 她统共也没曾和他说上几句话。两人也不过是家里年节宴席时, 方能见上一面,还从未曾像现下这般孤男寡女, 共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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