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三月,京城里也春暖花开。人们都换了色彩缤纷的春衫,就等着上巳佳节。
没有女人不喜欢上巳节的。
霍决走进上房的次间里,看到温蕙在榻上,斜倚着引枕,撑着头,闭着眼睛似是睡着了。
次间的窗户没有糊纸,只嵌了一块一块的琉璃。春光透过琉璃打进来,洒在温蕙肩头。这暖暖的光里,的确容易睡着。
霍决凝目看了片刻,放轻脚步走过去,缓缓俯下身去。
眼看着那柔唇近在咫尺,都已经能感觉到温蕙呼吸的时候,温蕙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了片刻。
霍决抿抿唇,站直了:吵醒你了?
就想闭会儿眼,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温蕙转头用手挡着眼睛看了看琉璃窗。晒得太舒服,把她晒着了。
春困,都这样。霍决就势挨着她坐下,道,后日就上巳了,我想着,去别苑里住几日?踏踏青。
温蕙问:具体去哪里?住几日?
她掌中馈,若要出门多日,得收拾准备。
去住上十天半个月,霍决道,别苑有四十处,你挑。
这么多吗?温蕙道,我是看到单子列的很多,我没数。
不算多。霍决道,牛贵在京畿共有别苑房宅三百多处,我只留下了四十处,其余的全上交了。
温蕙无语半晌。
你成日里到各地办的都是剥皮实草的事。她道,从来不照照镜子?
霍决笑了笑:上面许的,便不是贪。上面不许你还伸手的,才是贪。
温蕙的目光凝了一息。
霍决俊眉修目,偶笑起来,阴厉气散去,好看许多。
有一段时间,他是很爱笑的。那段时间,温蕙也爱笑。
只好的时光易碎,总留不住。
霍决的目光投过来,温蕙随即移开了目光。
不必十天半个月,若想踏青,出去走走便是。温蕙道,陆嘉言三月初六娶亲,我不用特意躲开。不关我的事。
小陆探花守了一年妻孝,与宁阁老的孙女宁九娘订下了婚事。
这婚事其实早就谈好了,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一个走礼的程序了。陆睿一出妻孝,两家便在一个月里过完了六礼,定下婚礼在三月初六。
霍决道:是,你说的对。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温蕙:这个,陆大姑娘。
霍决注意到,经过之前的事,倘若他喊陆璠甚至璠璠,温蕙的身体就会绷紧。相比之下,他喊陆大姑娘,她会放松一些。
那之后他就一直只喊陆大姑娘。
温蕙凝目看了一会儿,道:你又放了人在她身边?
陆府一直在采买奴婢、小厮和护院。霍决道,倒方便了我们放人进去。
温蕙蹙眉:在京城采买吗?
霍决道:是。
明明开封和余杭还有那么多世仆家里的儿女没有差事,眼巴巴想进府当差呢。
温蕙捏着那张纸没说话。
霍决捏住她的手:有这些人帮你看着陆大姑娘,她有什么事你都能立刻知道。纵她有了后娘,也不怕。
我本就不怕。温蕙道,她是女孩子,陆家不差她的嫁妆。不管陆嘉言再娶的是谁,只要脑子清醒的,就知道好好把她养大发嫁,落个好名声。
和你比,后娘算得了什么?
霍决揽住温蕙的腰,将她箍在怀中,把脸贴在她肩头,道:再有一次,你杀了我。
温蕙没说话。
霍决道:我现在只想好好和你过日子,再不想别的了。
温蕙扯扯嘴角:我本来一直就在好好过日子。
霍决道:是,都是我不好。
三月初六,又是一个让京城女子们心碎的日子。
小陆探花娶亲了。
宁九娘十里红妆,陆嘉言一身吉服。
这是京城人第二次看到小陆探花穿红袍,当真是公子无双。
人们都涌到迎亲队伍要走的路上,摩肩接踵的围观。盛况不亚于进士游街的那一天。
陆睿骑在骏马上,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人群。
高头大马做新郎,该是人生得意事,大家都想看小陆探花的笑,只看不到。
当那红袍公子远去,人群中许多女子流下眼泪,有抽噎的,有默泣的。
当队伍过去后,人群散了。羡慕流泪的女子们也散了。
独有一个妇人,蓬头垢面,宛若乞丐,哭得涕泪泗流。
人们都散了之后,她就坐在路边的地上哭,鼻涕眼泪一起流。
旁人不由觉得好笑:人家待嫁的姑娘哭一哭,羡慕一下。你个妇人,还背着孩子,也为小陆探花哭,不怕你丈夫揍你啊?
那妇人不答,只哭得伤心,像死了亲人。
有路人看不下去,过去说:行啦,收收泪,你挡着人家店铺生意了。孩子一直绑着多难受,也放下来松快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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