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可以看出燕十三的镇定,他实在不像是说了谎话。
大厅里一片寂静,已有不少人在心里悄悄打了退堂鼓。
像他们这样的人,欺负起梅二先生那样的大夫来,倒是手到擒来,比捉一只鸡还省事,要他们去惹惹高手,简直是要了命。
高大的一群男人们左看看、右看看,变得越来越矮小,马上就要把胆气缩回去。
就在这时,龙小云突然大声道,各位伯伯不要疑心,那天我是与秦大伯一起去的,把他老人家找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么!
人丛中立刻传来附和声,龙啸云也立刻叫了小厮去请后院的秦孝仪。
人派出去以后,龙啸云就开始叹气,秦大哥想必正在后院里陪着秦少爷,秦少爷少年英才,挑战梅花盗受了伤,想不到我竟连一个大夫也找不来,实在是无能
说到这里,他的目中已有泪光,声音也已哽咽。
龙小云立刻道,爹爹,秦少爷的伤真的很重么?我们该怎么办?
龙啸云长叹道,我已叫人发了告示,谁要是能治好秦少爷,我就送他一千两黄金!
龙小云道,爹爹宽心,大夫多得是,我们不一定非要梅二先生的。
大家这时才想起梅二先生还没有请来,也立刻想起秦孝仪的儿子还病着,见到龙啸云父子如此讲义气,胸中的勇气就提了上来。
人有勇气的时候,什么都敢去做一做的。
这一对父子别的不行,演戏倒是一绝,放到戏班子里,都是屈了才。
燕十三看得津津有味,简直都不想走了。
突有一人从小路走过来,连看都没有看燕十三一眼,径直闯了进来,一双眼睛通红,气喘如牛,好像是刚打了仗一般。
龙啸云赔笑道,大哥你
秦孝仪道,人呢?谁来了?谁说的沈百终?
龙小云抢着道,秦大伯,这人虽在胡说八道,你也不用太生气的,我们只要您老人家一句话就行,谁不会信呢?
秦孝仪愣愣道,这,这
龙小云道,那小胡子到底是谁?
秦孝仪已看出龙小云根本认不得陆小凤,也看出这满满一厅的人也都不知实情,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短短几息,他的头上就流下豆大的汗来,如雨般落下。
赵正义心里奇怪,正要问一问,就怔住了。
龙啸云的脸色也变了。
难道那人竟真的是陆小凤?
难道那孩子说的竟是真的?
秦孝仪突然抬手擦了擦汗,脸上表情也变得镇静,淡淡道,我一时着急过来,想不到竟会流汗,实在是老了。
龙啸云立刻道,大哥怎么会老?
秦孝仪继续道,我不知你们是从哪里听来这消息的,但那小胡子确实不是陆小凤。
龙啸云道,他是谁?
秦孝仪目光闪烁几下,道,他是李寻欢!
李寻欢?
李寻欢岂不就是龙啸云的结义兄弟?
龙啸云大吃一惊,向后退了几步,倒在太师椅上,喃喃道,怎么会是他?他怎么舍得伤了云儿?云儿
龙小云皱了皱眉,刚想反驳,就瞪大眼睛打了个冷颤,一双嘴巴闭得比蚌壳还要紧,半个字也不敢再说。
燕十三一直在盯着龙小云看,立刻明白他这是已经懂了。
秦孝仪长叹一声,朗声道,此事既是龙四爷的家事,大家就莫要再管了,散了吧!
这人的嘴也会说,这事竟已摇身一变,成了家事。
这法子好,这句话一出,就再没人会把龙小云受伤之事和沈百终放在一起。
所有人都只会怪到那个好欺负的小李探花身上。
本来万万不敢的事情,当然就敢了。
龙四爷的面子,既然就保住了。
他这铁胆震八方的铁胆倒真不错。
人群中的大胡子突然怒吼一声,弯钩又指着燕十三,道,那么这小子就是在说谎了?看爷爷我一钩子把他分成两段!
秦孝仪这才瞧见燕十三,脸色大变,道,快停
燕十三的手摸上剑柄。
寒光一闪,谁也没有看清,那铁钩子就碎成十几段,叮叮叮掉了一地。
就连燕十三自己,都没有看清这一道寒光。
因为这寒光本不是他刺出的。
这不是剑光,是刀光。
燕十三又看到了熟悉的衣角。
冰冷的声音,从小路上缓缓传来。
一个人慢慢从雪中走来,一身黑衣如墨,眼睛沉寂如冰,虽是一副安静的样子,刺骨杀气却已传了过来。
沈百终仔细看了看燕十三,才走门去,收刀入鞘,冷冷道,这里有谁是爷爷?
大胡子道,你是谁?
陆小凤从后面闪过来,笑道,他就是你们云少爷惹的人。
大胡子死死盯着陆小凤的胡子,颤声道,你是,你是
陆小凤道,我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个人罢了。
龙啸云笑道,阁下是不是陆小凤?
陆小凤连理都没有理他,幽幽道,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人的,有些小孩子,父母若是不管教,就还不如不生的好。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得惨白,变得死,他们已明白燕十三说的话连半个字也不假!
这人既然是陆小凤,那他旁边
大胡子狠狠瞪着龙啸云,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结结实实朝着沈百终磕了三个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抱着自己滚了出去。
滚就是滚,绝不是别的。
其他人看了看对方,也瞪着龙啸云,咬着牙,也跪了下去,滚了出去。
这么一滚,大厅里的人就少了。
龙啸云勉强笑了笑,道,这,这件事定是犬子不对,在下一定会多加管教,不关他十年八年,一定不会放人。
陆小凤拍拍沈百终的肩膀,叹道,你看看你,多么吓人,把人家都吓成球了。
球确实是经常滚的。
沈百终冷冷道,他绝不是犬子。
哦?
他这样卑鄙阴险的孩子,我连半个都没有见过。沈百终道,他若这样长大下去,不是祸害就是废物。
龙啸云眼角的肌肉突然狠狠抽了抽,反手一掌打在龙小云脸上,直把他抽出去好几丈。
龙啸云道,你还有什么脸呆在这里,快滚回去找你的母亲!
龙小云一句话也没说,顺着墙一点点爬走了。
爬就是爬,不是别的。
陆小凤喃喃道,他若不记恨下来,简直奇怪。
这孩子能活这样大,也蛮奇怪的。
秦孝仪赔笑道,您二位来这里,可有什么事情?
陆小凤道,我们来这里倒没有别的事,只是和你一样。
沈百终冷冷道,我们来找梅花盗。
龙啸云道,梅花盗已伤了秦大哥的儿子,想必还会再来的。他每晚只伤一人,固定得很。
陆小凤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今晚一定会来?
这,这,在下不敢保证,这怎么会有人能清楚呢。
赵正义也道,此事恐怕只有梅花盗心里清楚。
陆小凤道,我们愿意等一等,不知道三位
龙啸云立刻道,请!请!我这就叫人准备酒菜!
酒上得快,菜也上得快。
此刻雪光反映,大厅里点上蜡烛,亮如白昼,鸡鸭鱼肉全部端上来后,竟还不是很够。
龙啸云的朋友们虽滚走一批,却还有一批。
年轻小伙子们在这里,图的是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儿,成名的豪杰们,想要江湖中许下的金银珠宝。
他们怎么肯走?
就算他们已知道上位坐着的是谁,也绝不肯走。
机会虽渺茫,却总有人愿意搏一搏。
这是好事,不管他们要的是什么,就因为有这样的人在,江湖才会人才辈出,历史才能够进步。
这样热闹的场合,龙啸云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等到瞧见了李寻欢,他甚至还有点开心。
李寻欢绝不会看着林诗音的儿子去死的。
他怎么能不放心?
第82章 夜探小筑
龙啸云瞧见李寻欢,放下心来,上官雪儿瞧见燕十三,就把眉毛皱住了。
你是谁?
我叫燕十三。
上官雪儿一时没想到他会认真回答,呆呆道,我是上官雪儿。
你好。
你也好
燕十三道,我练剑,你呢?
上官雪儿皱眉道,你难道以为人人都练剑么?
燕十三道,我看到你师父背着一把剑。
师父练剑,徒弟就也得练剑,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燕十三突然发现这人是在故意和自己过不去,把脸一扭,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上官雪儿还要说,关于沈百终的问题,她简直能问上三天三夜。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带你来的?你认不认识沈百终?你是怎么认得他的?
燕十三冷冷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上官雪儿冷哼一声,看了看坐在前面的沈百终,小声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喊出来。
你喊什么?
我喊你要打我,你还要逼我叫你大哥。
燕十三的脸黑了,咬牙道,你觉得谁会信?
我不要别人信,我只要你丢脸。
燕十三其实很爱面子,无奈道,你问吧。
你是不是被他亲自带回去的?
嗯。
那他有没有帮你的忙?
有。
上官雪儿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咱们俩都一样,你瞧见那两个老爷子没有?
燕十三道,瞧见了。
这两个老爷爷就是被这样捡回去的,我已经打探清楚了。上官雪儿幽幽道,沈百终就是很喜欢捡人到家里去的。
人也可以捡?
什么东西都可以被捡的。上官雪儿道,我只打听到宗先生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我要听。
喜欢听故事的人绝不会少,起码燕十三现在还不如以后那样冷酷,他什么都想听,什么都想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快速成长。
更何况这故事是关于沈百终的。
上官雪儿打量一圈桌子,挑了两个鸡腿,一个自己拿着,一个塞进燕十三手里,道,你先拿着它,我们总要装出一副吃东西的样子来。
燕十三摸了一手的油,皱眉道,不吃就不吃,难道还会有人说你?
上官雪儿道,合群的人,才会受欢迎,受欢迎的人,才有法子知道小消息,你懂不懂?
我不懂。燕十三淡淡道,我绝不会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他们的性格倒是已经很鲜明,一个古灵精怪,一个榆木脑袋,但谁也不能说他们不好的。
他们都是很可爱、很特别的小孩子。
那我讲了。上官雪儿道,兴云庄的主人原本是李寻欢,这消息你总该知道的。
燕十三点点头。
李寻欢的父亲是户部尚书,他的哥哥也是个不小的官,他们俩虽然死得早,但留下的东西并不少。上官雪儿突然发现自己说偏了,改嘴道,宗也白宗先生就是李寻欢兄长的上司,李寻欢的考卷就是他判的。
宗也白看起来确实很像教书先生,燕十三对这消息并不吃惊。
上官雪儿继续道,先帝快驾崩的时候,人已经不清醒了,想砍谁的脑袋,就砍谁的脑袋,他总觉得全天下都想杀他,自己的每个儿子都想篡位。
燕十三道,人老了总会这样的,他们要留恋青春,还要妒忌年轻人,更要承受身体带来的痛苦,就算是皇帝也不会好过。
上官雪儿完全同意。
所以他就开始抄家。宗也白只不过递了一个告老折子上去,他就安了一个罪名上去,派人去他家里。上官雪儿道,但六扇门的人里里外外扫了八圈,也没有找着他的人,最后只好砍了他的儿女妻子。
燕十三忍不住问道,难道沈百终已把他救下来了?
上官雪儿摇摇头,道,沈百终也没有找到他。他是被自己的儿子捆起来,藏进密室的,等沈百终收到密信时,已经过去五天。
燕十三听得更加认真。
上官雪儿继续道,等他找到那里时,宗也白已经吃了自己一件衣服,啃了一张草席,写满了一面墙的血字。
燕十三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
沈百终不仅相信他的话,还替他调查这件事,更把他藏在北镇抚司里。上官雪儿道,宗也白对沈百终的感情,你能不能想象?
燕十三道,我不能,我根本想不到。
我也不能想象。但我可以保证,我的感情,你也不能想象。
燕十三皱眉道,为什么?
因为你就算再喜欢他,也和我不一样!上官雪儿道,我对他,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燕十三不说话了。
他确实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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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论锦衣卫指挥使的操守——一只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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