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书抽抽鼻子,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姜小乙又道:“养好了伤便老老实实回家教书去吧,刘公你们可动不了。”
“你跟我说没用,我们不过是书童,少爷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明书顿了顿,纳闷道:“不过……你不是流寇吗?怎么向着朝廷说话啊?”
姜小乙:“我这是替你们着想,此朝与前朝不同,刘公可不是整日只会吃斋念佛的假皇帝,现在的朝廷能人辈出,拿下抚州是早晚的事。”
“是吗?”
身后传来声音,姜小乙回头,钟帛仁抱着手臂靠在门板旁,静静看着他们。
“……少爷?”明书这一声叫的略微迟疑。
他从没见过自家少爷这样站着,他未将自己的头发归拢束起,而是用一条带子粗粗绑在脑后,这样的仪态明书见所未见。他的眼神,他的声音,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却难以相认。
姜小乙也是微微一愣,只觉得这身姿颇为眼熟,带着那平静的视线,让她不禁想多看几眼。
“钟少爷。”她率先打了招呼。
“姜……”钟帛仁顿了顿,轻一抱拳。“姜公子,幸会。”
明书眉头又皱起来,觉得自家少爷浑身透着一股陌生的味道,他跑过去问道:“少爷,你可是不舒服?”
钟帛仁低头看看自己血迹斑斑的身子,道:“是不太舒服,附近可有水源?”
明书:“有。”
钟帛仁:“带路。”
明书:“难道少爷想沐浴?您素讲礼仪,可从没在荒郊野岭沐浴过呀。”
姜小乙在一旁嘲笑。
“都落魄成什么样了,还穷讲究呢!”
明书瞪眼:“损嘴!”
姜小乙笑话书呆子正开心,钟帛仁路过她身边,淡淡一瞥,笑声戛然而止。
“咝……”姜小乙盯着他们远去身影,搔搔下巴,兀自纳闷。“……怎么回事?”
她挑眉望天,她原本计划帮忙将人送回来,便去做正事,但刚被看了一眼,屁股好像粘在了石头上一样,又不太想走了。
反正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她心想,等个一天也耽误不了什么。她叫来长三他们,着手灵棚改建。这群书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全是姜小乙一人完成,补了缺,堵了空,还重做了个门,勉强算是个能住人的地方了。
姜小乙:“你们这群呆子带着金银细软,能从培州毫发无伤来到抚州,真是天下奇闻。”
长三擦擦汗,道:“这话我们认,这一路上我们好几次险遭劫难,但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就像冥冥之中有谁保佑似的。”
周围书童合掌拜天。
“一定是老爷显灵,老爷显灵!”
路口走来两道人影,是明书和钟帛仁回来了。
洗去了满身血污,钟帛仁的脸庞完整的露了出来,他的眼角唇角尚有淤青未消,加上冷水一激,脸色略显苍白,不过也因此平添了几分清俊。
长三等书童看得发愣。
“少爷,这……”他们相互对视,“这是少爷吗?”
话没说完,二人已经走到面前,明书看着修补好的房子不住赞叹。
“这下好了,少爷能好好休息了!”
没多久,一群人又嚷嚷着饿了,纷纷瞧向姜小乙。
“什么意思?”她问道,“看我作甚?”
明书道:“我们最后一点银两租了这灵堂给少爷休息,昨天刚巧没钱了……”
姜小乙好笑道:“你们没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是没来,诸位就等死了?”
明书:“帮人帮到底嘛,大不了你打下欠条,将来我们翻倍奉还就是了。”
周围一群书童群起响应。
“对对对,将来还你!”
“宪文书院家业大得很!”
“嘿!”姜小乙抬手指指点点。“一群狗皮膏药,逮着老实人粘。”她一个个指,到了钟帛仁面前,她指尖莫名一松,抿了抿唇。“……行吧,正巧我也饿了,你们去下面食铺买点吃的。”她掏了银子给他们。“都去,我要跟你们少爷单独聊聊。”
“这……”明书看向钟帛仁,后者点点头,道:“去吧。”
书童们离去后,姜小乙冲钟帛仁勾勾手。
“来,钟少爷,进屋坐。”
两人进了灵棚,此时天色渐晚,屋里越发昏暗。姜小乙翻了半天,找到半根没点完的白蜡烛。四下都没有打火的东西,姜小乙眼珠小转半圈,从怀里掏出火符,利落一抖,点燃了烛火。
她再看坐在一旁的钟帛仁,毫无波动。
姜小乙不禁问:“你没瞧见?”
钟帛仁:“瞧见了。”
姜小乙:“那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静了片刻,钟帛仁抬起手,拍了几下。姜小乙被他那平稳视线看得耳根微微发热,撇嘴道:“书呆子就是书呆子,无趣得很。”她把蜡烛放在二人中间,坐了下来,又道:“听你的书童说,你想投奔匪帮,劝他们造反,现在可改了念头了?”
钟帛仁:“改又怎样,不改又怎样?”
“改了就趁早回老家过安生日子,不改……”姜小乙脸色严肃,“我说句难听的,你们这不是揭竿,你们这是在揭棺材板呢。”
钟帛仁:“何以见得?”
姜小乙:“我同你的书童讲过了,新朝能人辈出,就算这些匪徒什么都不做,也扑腾不了几日了,更别说公然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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