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安:“如果按照郭振所说,公孙阔当街强暴良家妇女,那应该还有其他证人才对。”
肖宗镜想到白天情形,说道:“公孙德在齐州根基颇深,民众心有畏惧,恐不敢多言……这样,明日我们依然分头行动,你们两个去衙门,我去案发地点看一看。”
深夜。
城北小巷。
有人踏着沉寂的月色,走进路口一间不起眼的房子里。
姜小乙反手锁上门。
屋子不大,到处堆满废纸,上面又是写又是画,看不清内容。
桌上的油灯照亮了旁边的木板床,上面躺着个百无聊赖的男子。
这男子三十岁上下,正靠着床头抽旱烟。他体型消瘦,眼眸细长,犹如飞燕,他面孔本还算英俊,可神色发虚,泪堂薄黑,双眼无神,看着就像是个肾虚气短纵欲无度之人。
见姜小乙进门,男子懒懒开口。
“这么晚,去哪了?”
“随便走走。”
男子打了个哈欠,道:“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明日将货送出去,拿钱了事。”
姜小乙:“明日我可能有点闲事要办。”
男子一双上挑的三白眼瞟过来,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姜小乙再往下说。
男子吞了口云雾,慢悠悠道:“你我认识也有段时日了,你不觉得咱们应该给彼此多一点信任吗?”他大剌剌地摊开手脚,拇指朝自己点了点,用一副堂而皇之的语气说道:“我达七可是个赤诚之人。”
姜小乙坐下,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道:“先别说这个了,齐州驻军将领名册和城内地图你都整理好了吗?”
达七道:“那是自然,我何时误过正事。”说起这个,达七忍不住抱怨。“辛苦两个月,一人才一百两金子,连养鸟的钱都不够,真是亏大了。”
姜小乙:“你的生意做得太广了,专注在一处,开销就没有那么大。”
达七笑道:“错了,做我们这个,最重要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线自然越多越好。我没来过齐州,这次接下这个活,也是为了探探路子。”说着,长叹一口气。“不过这威虎军好歹也拿了十几个山头,竟如此寒酸。要说有钱,还是东边那个有钱,等有机会老子一定去狠赚他们一笔。”
姜小乙道:“青州军有钱,你做他们的生意,脑袋就得别在腰带上。这里钱是少,但好在安全,吃吃喝喝白赚钱,何乐不为。”
达七斜眼:“你莫岔开,今日究竟怎么回事?”
姜小乙也不隐瞒,道:“京师来了几个人,看起来有点本事。”
达七眼睛一眯:“哦?”姜小乙又道:“跟我们没关系,是来查那头猪的。”
公孙阔人如其名,矮胖圆硕,肥头大耳,比作猪也不为过。
达七放下心来,笑道:“官官相护,你指望什么呢?”
姜小乙琢磨道:“这几个人不一样……我看得出来。”
达七打量姜小乙道神情,缓道:“你想干什么?”
姜小乙不答,此时他脑中想的是另一件事。
当初他和达七以难民身份来到齐州,最初流落在城门口,也许是他伪装得太好,样子过于可怜,有个很漂亮,也很好心的女人,每日带着孩子出城拜佛,回来路过城门时,都会给他一张饼。
这女人便是敏娘。
他与他们一家成为了朋友,短暂相交。
姜小乙的思绪很快被面前放大的人脸打断,达七在他脸上吐了口烟,姜小乙本能嫌弃道:“真臭,离我远点!”
达七笑道:“你我现在可是流民,穷得饭都吃不起,还管香臭。”他一把揽过姜小乙的肩膀,意有所指道,“再说了,都是男人,爷们儿之间还讲究什么呀。”
姜小乙拨开他:“明日你先去交易,老地点等我两天,离开时别忘了把这里处理干净。”
达七重新靠回床上:“等你两天?那可要另算价钱。”
“你真是财迷心窍了!你说,要多少钱?”
“要不这样,我也不跟你要钱,你只要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便好。”
“什么要求?”
达七歪着脑袋:“给我看一眼三清鼠的真面目……总行吧。”
姜小乙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达七又道:“说实话,易容高手我见得多了,但能做到此等以假乱真之程度,甚至让女人生出喉结,改变声音的技法,我确是第一次碰到。”
姜小乙道:“谁告诉你我是女人的?”
达七自豪地拍拍胸膛:“不用谁告诉,这是你七爷看家的本事。”
姜小乙笑道:“你还是抽你的大烟吧。”转头收拾起东西来。
达七看着那背影,目光朦胧而考究。他与姜小乙认识以来,相处甚为融洽。他从前与人合作,多是一锤子买卖,只有姜小乙是一再搭伙,属实是此人投他的脾气。他对姜小乙的了解也不算多,只知他是闽州山区一座道观出来的,年纪虽不大,本事却不小,机灵敏锐,也颇有身手。最难得的,是他虽贪财,却也很重情义,且还带着些寻常江湖人没有的天真之感,令人喜爱。
达七笑了笑,道:“小乙。”
姜小乙回头,达七的面容淹没在飘渺的云雾中,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
“虽说你的私事我管不着,但作为前辈,七爷还是提醒你一句。如今这世道,想做善事要慎之又慎,你可别为了那点恩情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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