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才人一愣,没料想穆淮会这样说,顿了一顿才笑道:“妾身酒量不好,方才饮得都是梅子酒,这陈年佳酿性子烈,陛下……”
一句话并未说完,显然是等着穆淮来心疼她呢。
穆淮只当做没听明白,将酒盏往前推了推:“只浅酌一口,无碍。”
穆淮收了那被暗卫调包回来的方子时,大略扫了一眼便收起来了,方才提出让唐才人一道饮一杯,不过随口一句并未多想,可眼下见唐才人连番推拒,穆淮忽地觉得这方子只怕还有什么旁的问题。
穆淮料得不错,这方子的确有问题。
当初唐父命人将这方子捎进来时,还偷偷另捎了几句话,说是这方子性子太猛,会伤及根基,若是用得次数多了,不仅会垮了身体,还会过于依赖此药,若无此药便无法行事。
这对唐才人而言,是个天大的好方子。
若穆淮来一回毓秀宫便用一回这方子,长此以往,他便去不得旁人宫里了。到时唐才人再用什么情呀爱呀作为借口,也许当真能哄得穆淮相信,自个儿的身子只认唐才人。
再者,若唐才人有了身孕,诞下皇儿,穆淮的身子一日一日亏空下去,而皇儿逐渐长成,到时这燕国的江山,都得有一半姓唐。
只不过这设想虽好,却非一朝一夕能得现,唐才人须得先哄着穆淮依赖上此药才行。
这也是为何她为穆淮斟了酒后,要立在一旁看穆淮饮下的原故。
看着穆淮饮下,再为他新添一杯,如此往复几回,药性便会浸入他血脉里,直至药性发作,唐才人才能安心。
唐才人深知这药性,因此在听得穆淮说要她一同小酌一杯时,下意识便百般推诿。
只是她也明白,若是穆淮起了兴致让她饮一杯,而她四处寻理由来拒绝,只怕会让穆淮生疑。
若是穆淮因此去让人验这酒里有什么,那便麻烦了。
唐才人心思转了几转,决定最后婉拒一次,若是穆淮仍执意让她饮一杯,那她便接过来,假装饮下便是。
唐才人这般想着,口中道:“陛下,妾身酒量浅,用些梅子酿倒还好,若是用了这等男子常饮的酒,只怕一两口便不知人事,恐扰了陛下赏月的兴致。”
唐才人言语间带着许多羞意,似是十分不好意思将自个儿酒量浅一事袒露在穆淮面前;同时又带着几分愧疚,似乎很是懊悔为何自个儿酒量这般浅,不能陪穆淮饮个痛快。
穆淮目光落在唐才人身上,未发一演,良久,才道:“既然如此,不必勉强。”
唐才人总算松了一口气,而后才发觉,方才自个儿手掌一直紧紧攥成拳,修剪过的指甲压在掌心的软肉里,印出了一圈发白的痕迹。
方才穆淮只是看着她而已,可唐才人没由来便觉得,穆淮这是在审视她。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主动饮下那杯酒,圆个场时,就听得穆淮松了口。
在唐才人难掩期待的目光里,穆淮缓缓饮下了那杯酒。
而后,将杯盏往前推了推,主动道:“酒的确是好酒,再来。”
唐才人心中一喜,方才那些隐隐约约的不安与忐忑一扫而空,忙将空盏斟满。
两盏。
三盏。
唐才人一面体贴地为穆淮布菜,一面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穆淮神色。
见几回之后,穆淮依旧神色如常,唐才人心中不禁有些奇怪。
怎的丝毫反应也无?
转念想了想,又想起不论是那张方子上还是唐父托人捎进宫的话里,都并未言明这药发作时究竟是何模样,便暂且压下心中思虑,继续等待着。
又过了好一阵,穆淮忽地站起身来,将身后一众宫人都吓了一跳。
唐才人也被惊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应当是那药效发作了。
果然,就见穆淮环视一周,而后扣住唐才人的手腕,带着她直直往殿内走去。
唐才人被拽得一个踉跄,抬头便看见周围的宫女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不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同秋萤打了个眼色。
秋萤很快会意,猜道这会儿应是陛下药性发作了,便对那些宫人们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莫要上前打扰。
毓秀宫里的宫人们都知晓秋萤是唐才人最看重的侍女,既然她发了话,便都立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有九山上前拦了一拦。
穆淮却看也不看九山,大步往殿内走去。九山往前追去,还未追到殿前,便眼见着那雕花木门被人大力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九山一脸焦急,正要去捶门,便被后边儿追上来的秋萤拦下。
秋萤笑吟吟道:“九山公公,您这是做什么?”
九山皱着眉头,手中拂尘往里一指:“没瞧见陛下冷着一张脸?有这问话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救你家主子出来,莫被陛下迁怒了。”
秋萤一怔,听得九山这驴唇不对马嘴的一句话,便知他应当是误会了什么,掩着嘴笑道:“公公在说什么呀,陛下怎是冷着一张脸呢?我们才人方才与陛下一道饮了些酒,如此良辰美景,他二人携手入房中,公公您说,这是去做什么了呢?”
秋萤想着同九山解释一番,但话一出口,又想到他是个没根儿的东西,许是不能明白这些事情,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轻蔑。
九山跟在穆淮身边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练得跟人精似的,哪儿会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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