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三番之后,他耐心告罄,停下脚步在原地恨恨磨牙。想要毫发无伤地拿下的计划宣告破产,看来非得放点血不可。
他的眼神一变。
虞莞的心一直悬在喉咙口,她顾不上害怕,在尸山血海之间来回逡巡躲避。
她体力比不上刺客,真刀真枪地肉搏是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拖到转机出现为止。
她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中年汉子,此刻敏锐地发现,那汉子的气势陡然一变。
虞莞眼神微变,全身一凛。
汉子忽而大吼一声,迅疾地向她冲来。虞莞下意识向前一挡,噗嗤一声,她感到手中匕首没入了血肉的沉钝闷响。
汉子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大个血洞,森森可怖。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般,用那只受伤的手剩下的惯性刺向虞莞的咽喉。
那一刻,虞莞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刀尖逼近之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本以为下一瞬就会宣告死亡的到来,小巧的鼻尖却感觉到微微的风意拂过。
然后,她听见“啪”的一响,先前一脸凶悍的刺客重重倒垂在地上,脑后深深地插了一根箭。
——方才威胁她生命的人,现在比她先一步见了死神。
虞莞愕然抬头,看向那支弓箭来的方向,眼中盈满了不可置信。
三丈开外之处,一个男子长身如松,巍巍而立。
雕弓如月,傲骨似刀。
那是——
虞莞一个箭步而起,快速向他身边跑去。
“晏清!”
-
兵分三路而行,虞莞那路的惊险旁人并不知晓,而白芍与兀君几乎称得上是不顺了。
禁军的自视甚高仿佛是某种群体习性。若说虞莞的皇子妃身份还能让他们有所顾忌、耐着性子作陪,兀君和白芍这种明面上是宫女内侍身份的人,他们就干脆地挑明了自己的不待见。
马队甫一上路,队形立刻崩毁。
有几个人毫不顾忌地调转了马头,悠悠然回了营地。
——皇次子的仆从又如何,得罪就得罪了。莫非他还会因为几个仆从诘问禁军不成?
兀君和白芍虽然在两条路上,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目送着他们远去。
见领头人没有丝毫不悦,剩下几个有些犹豫的人也驱赶起了马头,返身回了行宫。
很快,茫茫群青之间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一人一马。
兀君的盘算很是周全:他知晓殿下布置好的山洞的具体位置,届时先去确认殿下的安全之后,再告知于皇子妃。
这样,既不会破坏殿下的计划,皇子妃也能安心。
他计划得十分详尽,却忽视了一件事:秋狩之中并非只有他们一队人马。
此刻,他望着脚下被射死的狐狸尸体,身边是四皇子喋喋不休的哭闹之声。
“这狐狸是我先看上到的——你把它射死了,你要赔我!”
兀君想脱身而不得,欲哭无泪。
而白芍却更凄惨些,她只记得兀君临行前的提示:“第六座山背后的峭壁下有个山洞,那就是殿下的歇脚之处。”
只是……
她看着一片青苍连绵的猎场,陷入了迷茫。
这连起来的一片,哪一座才是第六座山?
殿下他,究竟在何处?
-
薛晏清自然在刺杀之地。
他沿着原路返回之时本还有些犹疑,从远处看到那尸山之地隐隐闪过追逐的人影后,就迅速加快了脚程。
一路奔驰而至,他站在三丈之外,看清了追逐的人影是谁时,心中惊愕不比虞莞看见她时小。
虞莞……为何会在此处?追杀她的人又是谁?
几乎是下一刻,他拉满了长弓,箭尖直直指向那中年汉子的后脑勺。
“啪”地一声,那人应声倒地。
薛晏清并不意外,使她讶异的是自己的妻子接下来的动作。
她满脸惊喜地喊了一声“晏清”,随后,竟直直向自己怀中扑来。
细腰窈窕,清芬满怀。
-
虞莞在与薛晏清相撞之时,就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傻事。
无奈,一路提心吊胆下来,连死亡都擦肩而过。陡然见到薛晏清,心中激荡的情绪如银瓶乍破,倾泻而下。她受那情绪蛊惑,想也没想就这般做了。
理智归拢之时,羞赧之意就浮现心头。
她从薛晏清怀里出来之后,状似不经意地抬起头,理了理凌乱的鬓发。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薛晏清却看见她耳垂泛起了云霞般的色彩。他问道:“夫人为何在此处?”
这句话提醒了虞莞,她指了指眼前的尸山血海:“这是,有人刺杀你么?”
“夫人……为何会知道?”薛晏清眸中略过极快的惊愕。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虞莞看着薛晏清的眼睛:“广阳宫的秋和突然过来跟我说,柳舒圆和薛元清要暗杀你,没想到竟是真的。”
薛晏清抿起薄唇。听说了是真的,她就立刻出发来找么?
还招致了追杀……
头一次,他对自己没有把计划全盘告诉虞莞产生了悔意。
“你知道?还是你是猜到的?”虞莞问。
她说“广阳宫”三字之时,薛晏清的眸中并无丝毫惊讶。这让她忍不住多想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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