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越是这样,宾客越会买账。他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大笑,继而热烈鼓掌。放在高处的一盏盏金烛台都被强烈的声波震得微微摇晃,令烛光也跟着明灭。灯影乱舞,于是宾客们投在地上的身影也随之拖长,然后扭曲变形。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制造一场悲剧。这笑声不是笑声,是一个时代的悲鸣。
看着这样的场景,简乔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却又会在雷哲或安德烈亲王看过来的一瞬间露出腮边的两个梨涡。
他举起双手,用力鼓掌。
然而,即便女侏儒使尽了浑身解数,逗笑了所有贵族,也没能让坐在灯火最辉煌处的加西亚露出哪怕一丝丝笑容。
那人坐得笔直,这样能够确保她华丽的裙子不会产生多余的褶皱。她翠绿的双眸专注地看着台上,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别人在疯狂大笑,而她却只是眯了眯眼,露出慵懒的表情。
在这个群魔乱舞的名利场上,只有她一个是清醒的,自足的,坚定的。
而她完全不知道,她的高贵姿态将为别人带来怎样灭顶的灾难。
女侏儒滚啊滚,滚到脱力。最终,她停了下来,岔开双腿坐在台上,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加西亚。
加西亚冷漠地撇开头,然后厌恶地皱眉。她喜欢被人注视的感觉,但其中并不包括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安德烈亲王站起身,慢慢在舞池中央走动,并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听我说几句话列位。就在刚才,我与我的小东西打了一个赌。我说,只要她能逗笑全场宾客,我就赏赐她十枚金币,如果其中有一个人没笑,那么我就会将她鞭打至死。”
安德烈亲王在加西亚身前站定,语气阴沉地说道:“很明显,她输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始至终都冷若冰霜的加西亚,而加西亚则更为高傲地扬了扬自己精致的下颌,仿佛在说——我就是不笑,你待如何?
安德烈亲王俯下身,威胁道:“亲爱的,现在只有你能救她,明白吗?”
放下身段去逗笑一个女人?不,这种荒唐的事安德烈亲王绝对不可能去做。如果他看上了一朵美丽的花,那么他会随手把它摘掉。如果这朵花长满了扎手的刺,那么他会拿剪刀把它剪掉。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听见这些阴狠的话,看见那条满是毒针的长鞭,在场所有女性都发出了惊恐的低呼。
“上帝啊,加西亚求你快笑一个,快啊!我可不想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一名贵妇拿出嗅盐用力吸了两口,然后捂住胸口呐喊。
加西亚却直勾勾地看着安德烈亲王,一字一句说道:“如果我想笑,那么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也会笑得灿烂。如果我想哭,便是把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堆在我手边,我也会哭得哀切。我的情绪完全由我自己掌管,不为任何人产生动摇。如果你想抽死她,那么请随意。”
话落,她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原本满怀希冀看着她的女侏儒,一瞬间便被压垮了。她双手合十,哽咽哀求:“不,不要,美丽的小姐,求您开开恩救我一命!对您来说,这很容易,只要赏赐我一个笑容就可以,哪怕您敷衍地咧咧嘴,也行的。我求您,我求求您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需要供养,他们不能失去妈妈呀!”
然而没有人会在乎她的命,更不会在乎她孩子的命。像这样的牲畜,安德烈亲王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加西亚一眼都未曾瞥向女侏儒,只是定定看着安德烈亲王,表情越发桀骜。她在与这个人较劲儿,一条人命之于她什么都不是。
而她越是如此刚烈,狠辣,无惧,无情,就越是引发了这些本就拥有病态心理的大贵族的喜爱。生长在腐败温床里的这群怪物,早就扭曲了自己的审美。
越是黑暗的生物,在他们眼中越是迷人的。
简乔腮边的梨涡完全抹平了。看向加西亚时,他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欣赏,只有深深的冷意。然后,他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红肿的手掌。
无论他付出多少努力,似乎都没有用。他的力量太弱小了。
雷哲握住他纤细的手腕,低声说道:“你就这么喜欢那个侏儒的表演?”
简乔默默点头。他当然不喜欢这种低俗的表演,可他却又不能不喜欢。那是一条生命啊!
就在这时,安德烈亲王一边鼓掌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好!很好!亲爱的加西亚,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为了表达我炽热的感情,我决定让你看一场好戏。把她拖上来。”
两名男仆立刻便把浑身瘫软的女侏儒拖到加西亚脚边,安德烈亲王将在她面前行刑。当鞭子飞舞的时候,加西亚也将不可避免地沾满血腥。
那皮开肉绽骨肉粉碎的可怕场景,不会有任何女人承受得住。
但加西亚绝非普通女子。她还是像先前那般伸出手,做了一个“请随意”的动作。即便有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眨一下眼,她就是有这么狠心。
安德烈亲王点点头,露出更为愉悦的笑容,然后便开始戴上洁白的手套,以免血污弄脏自己。他太喜欢这个女人了!她比草原上最烈的野马还桀骜难驯。
但他就是喜欢挑战,更喜欢把对方坚硬的骨头一节一节打碎的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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