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岱把一切看在眼里，却只勾了勾嘴角，仿若无事的跟小李交换了联系方式。他从来不担心叶祈远为人处世方面的手段，可以说在这方面，叶祈远是他带过的艺人里最省心的一个。
    他最欣赏青年的就是，虽然天性温和但他却能熟练的适应自己身份的转换，并牢牢把握住分寸，不骄不躁。
    现在叶祈远面临着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他身价上涨，但《颠覆》还没上映，他还没有和身价相匹配的热度，酸他的人肯定不少。
    等他地位完全稳固，这种情况就会少许多，毕竟向纪尧这样的可没人敢酸。
    虽然只是逛了一个剧组，叶祈远却好像看到了圈内的人生百态。一路走到化妆间，有听说他是电影圈过来，又没啥作品，于是语带嘲讽的，也有态度热络上赶着要联系方式的。
    不得不说，这种大环境要比《颠覆》剧组乱了很多，比钱东风的剧组也多有不足。大部分的演员早期都是混迹在各种电视剧组，像叶祈远这种出道就在钱东风剧组跑龙套，实在是幸运。
    叶祈远突然非常理解他试镜《误入人间》成功时，展华上层为什么那么崩溃了。一个大制作电影的剧组，从各种意义上来讲，对普通艺人来说都是一个极佳的资源。
    展华为了坑纪尧也是下了血本了，没想到叶祈远不仅拿到了角色，还借此挣脱展其蕴对他的控制。展华那边可不是陪了媳妇又折兵，不吐血算好的了。
    叶祈远感慨一番，刚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喘口气，就听到化妆间外一阵骚动，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说好了公开选角的呢？我把话撂这儿，顾医生这个角色很重要，不是她棠雨能一个人拍板决定的！
    第67章 花瓶
    这人嗓门挺大，似乎因为生气的原因声音都有些破音，化妆间的门并没有关，因此里面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一瞬间小李的脸色也尴尬了起来，先前一些闲言碎语只是些小艺人模棱两可的窃窃私语，他可以不在意，因为并不代表他们剧组的立场。
    但现在他却不能不在意，因为说话的正是《解忧》的总导演。
    这部剧，棠雨是制片人兼出品人，投资和赞助也是她自己拉的，而且剧组全程执行国外的模式，整个剧组以制片人为中心运作。
    叶祈远和严岱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数。
    这种模式和国内常年以导演为中心的理念不合，而且就算为了剧的质量着想，棠雨也不可能拉个圈内地位普通的导演进来。这就导致现在剧组尴尬的局面，导演跟制片人常有冲突。
    在《颠覆》剧组，纪尧是制片人，他跟顾瑾裳明显是常年合作的关系，在拍摄中依旧常有摩擦，但靠着多年的默契总能找到最佳的解决办法，因此叶祈远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现在看来《解忧》剧组的矛盾，要更为麻烦。
    化妆间外，一个戴着眼镜，气质略显文弱的中年男人正气得跳脚。他就是棠雨请来的总导演，张闻。叶祈远看到他，定会感慨这人跟钱东风是两个类型。钱东风简直是关公和张飞的合体，一张脸又红又粗犷，就连胡子都是横着长的，一瞪眼就足够吓人。
    但张闻却完全另一幅模样，鼻梁上的金丝框眼睛透出点文人式的清高，但衣着风格确实艺术家的疯狂。不拘小节的衬衣下摆一边塞在腰带里，一边歪歪扭扭的扯出来，乍看起来还有些时髦。
    张闻刚喊了一句就面红脖子粗，连嗓子都破了音，明显不是在剧组常年嘶吼的类型。这也表明，棠雨贸然内定顾医生的角色，显然惹恼了这位文质彬彬的导演。
    小李道了声歉，匆匆走出化妆间，还不忘把门带上。
    化妆间里只剩下叶祈远和严岱两人，严岱明显对这种剧组没交设好的情况十分不悦，眉间阴郁又重了几分。
    他一边寻思着怎么借此由头再给叶祈远争取点福利，一边跟叶祈远说起了张闻的情况：之前只给你谈过电影圈的事，你估计不清楚张闻。他名气不显，但是人倒是有实力，一开始电影圈里呆过一段时间，还得了两个小奖项。但是这人自认为电影这种模式不能诠释他的故事艺术，所以从电影圈跑回来拍电视剧。
    说到这，上辈子见多识广的叶祈远瞬间在脑海里勾勒出张闻的形象，心里对怎么对待这人有了点数。
    现在国内虽然电视剧这一块不景气，但几年来还是有些精品的，张闻这个人什么题材都拍过，前几年国内几个大热的古装剧和刑侦剧也都是他执导的。
    叶祈远听着严岱的话点了点头，两人站起来准备走出化妆间，刚走到门边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
    张导，之前说好了选角这块交给棠姐的。小李明显再给张闻商量，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张闻应该是听了些闲言碎语，显然在气头上：没错，你也说了是选角。选角就该正儿八经的给我试镜，搞什么内定？棠雨要是有本事直接把纪尧给我内定过来，我肯定没意见。
    他这话说的倒没错，内定纪尧从上到下从圈里到圈外都不会有任何问题，但人家纪尧不高兴来演电视剧。就是来演，片酬你出得起吗？
    小李腹诽了一句，小声道：张导，现在这个演员可是棠姐从电影圈扒来的。
    他这句话本意是安抚张闻，但没料到一句话撂到了马蹄子上，张闻极为嘲讽的哼笑一声，道：电影圈来的？电影圈里出来的就一定能演好电视？他要真有本事放着好好的电影不演，来演什么电视剧？
    张闻这句话，可谓是说出了剧组大部分人的心声。虽然小李提前给剧组众人打过招呼，并且对叶祈远十分客气，但仍免不了类似的想法。
    如今，虽然电影圈和电视圈的次元壁越来越薄，但是却依旧存在。电影大腕经常也跑来电视剧里客串一把，但前提是这些人都是有作品有名声的，而另一部分演员则是在电影圈混不下去，于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拍电视剧。
    叶祈远虽然是《颠覆》剧组出来的，但《颠覆》这部电影还在制作中，宣发也并没开始。他的造型和定妆照，也只能安抚圈外的粉丝，在业内并不能作为实力的证明。
    一直到现在，不知情的业内人士谈笑起来，还在讨论顾瑾裳这次用了个新人演重要角色，不知道会不会翻车。
    叶祈远拍完《颠覆》来演电视剧，了解详情的知道他是卖棠雨一个人情过来帮忙，而不了解的自然以为这人电影圈混不下去了，跑来演电视剧还要瞎摆架子。
    眼看情况变得越来越尴尬，小李也愁了起来。他在心里暗道，叶祈远也真是运气不好。张闻并不是个喜欢找事儿的导演，他现在也并非借着角色内定的由头找叶祈远和棠雨的麻烦，看他脸色就知道到，这人是真的生气。
    《解忧》第一季的导演也是张闻，但那时候团队刚组合起来，大家尚有些陌生，彼此交流也客气，因此倒没有那么多矛盾。但第二季筹拍的时候，彼此已经熟悉起来，各种看不惯的情况频发，棠雨和张闻的矛盾就开始暗流涌动。
    顾医生这个角色的内定，恰好成为一个导.火.索，但好巧不巧张闻身体里那点为数不多的火气，全兜头盖到了叶祈远脸上。
    反正我不同意。张闻的态度很坚决，告诉那个演员，要想拿到这个角色，就给我老老实实试镜。
    张闻原本并不知道叶祈远过来，他虽然听说棠雨定下了顾医生这个角色，也知道是电影圈过来的，但他一直以为棠雨至少会找个有经验的演员过来。
    没想到刚刚有人告诉他，棠雨找来的是个没啥作品的小演员，看着年龄也不过二十出头，估计是冲着脸选过来的。
    张闻一听就火了，在剧本里，顾含顾医生，已经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怎么说都都对不上号。再说，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没什么作品，这样的演员能有什么演技？
    棠雨作为制片人，肯定会考虑这部剧的收视率，因此选个花瓶来吸粉也不是难以预料的事。但在张闻眼里，顾含这个男人的魅力绝对不在脸上！
    张闻已经下定决心，一定坚守住自己的底线，只要演技不过关，就算要跟棠雨吵一架也得把人给他赶回去。
    再说，都是俩眼睛一鼻子，颜值再高能高到哪儿去？
    正在气氛僵持时，化妆间的门没动，旁边道具室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高挑身影走了出来。
    这人一出来就凭借完美的身形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眼球，剧组准备的顾医生戏服并没有经过调整，还是男士通号，这种套在别人身上像麻袋的白大褂，穿在青年身上却变得精致又禁欲。
    青年没有在意外面众人的眼光，自顾自的低下头用衣角擦了擦镜片，然后动作熟练的带上了手中的无框眼镜。
    顿时一股成熟的气息从青年身上散发了出来，他脸上并未上妆，但在站在与周围一群画着浓妆的艺人中，出色的五官却完全没被压下去。
    看到青年容貌的那一刻，张闻心里先前刚升起的念头顿时转了个圈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是一个电视剧导演，虽然自己不喜，但却深刻明白收视率对一部剧影响有多大。毕竟电视可不像电影一样，电影票房不卖座，还可以说是曲高和寡的文艺片。而电视收视上不去，根本没借口。
    而同样，张闻心里憎恶且看不惯空有颜值的流量艺人，但他却不得不承认颜值，特别是男演员的颜值对电视剧的收视率有多大影响。
    所以看到眼前这张精致到极致，让人顿时心情愉悦，腰不酸腿也不疼了的脸，张闻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娘的，就算这人演技是一坨屎，单冲着这张脸，他也得搞个角色让他留在剧里当花瓶。
    叶祈远朝着张闻点头一笑，镜片后微弯的眼睛依旧温暖，但却透露出一丝属于顾医生这个角色的神秘。
    导演，是不是说要试镜吗？
    第68章 丢脸
    兴许是当事人贸然出现，周围的议论声骤然歇了下来，就连张闻脸上都露出一丝尴尬。
    叶祈远笑了笑，之前外面吵得厉害，他便打消了直接出去的打算，而是通过化妆间的隔门到道具室拿了戏服和眼镜。
    张闻强行板着脸，内心尴尬的不行。
    这个演员一出来就提试镜，显然把刚刚他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虽然张闻先前说这话时并不怕被他听到，但现在张闻却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毕竟他已经动了心思想把叶祈远留下来，当然张闻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他并不认为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演员带了个眼镜就能演好顾医生。但他却开始寻思，剧里要怎么安插一个无足轻重却经常出境的花瓶角色。
    张导？叶祈远语气带笑，再次叫了一声张闻。
    张闻只能梗着脖子道：试就试！
    但此话一出，他更尴尬了，怎么他跟叶祈远的身份像掉了个似的？于是为了扳回自己作为导演的尊严，又板着脸补充一句：你太年轻，我不认为你能演好顾含这个角色。所以年轻人，退而求其次演个花瓶吧。
    叶祈远并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仅是态度平静的问道：试哪儿一段？
    张闻是个专业的导演，对演员苛责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作品负责，因此谈起试镜他的态度立刻变得认真又严肃。
    《解忧事务所》第二季依旧采取单元故事的形式，女主开了一家名为解忧的心理咨询室，每一集都有人上门，或是为了自己或是为了家人。而不同于普通的心理咨询师，女主为了解开每一位病人的心结，东奔西跑，查明每一个心理疾病背后的故事。
    在此过程中，女主认识了各种行业的朋友，有警察有医生。顾含就是出现在第一个故事里的眼科医生，他成熟，温暖，且与人为善。不仅是医院里人人垂涎的黄金单身汉，就连病人们也是交口称赞。
    但是在剧情进行中，故事的主线缓缓浮现，作为警察的男主跟女主提起了一个奇怪的案件。这座城市频繁有人被摘除眼球，而受害人多是年轻的女性。
    女主和作为眼科医生的顾含辅助警方办案，在一众嫌疑人中，最不可能的那一个，就是真正的凶手。
    在这部剧里，顾含不仅是幕后boss，更是一个完美又吸粉的男性角色。他多次出手帮助女主，对待病人认真负责，在一个单元故事里还帮助孤儿院的孩子寻找父母。
    虽然理智上知道，从职业上来看，顾医生的嫌疑最大。但这个角色体现出来的温暖，足以让剧中乃至剧外的观众齐齐打消对他的怀疑，一厢情愿的相信他就是那个完美的顾医生。
    正是因如此，张闻才无比在意顾含的选角。这个角色扮演起来很难，对一些经验丰富的演员都算是个很大的挑战。
    顾含的温暖和善良是真的，假的善良骗不了人；但他作为幕后真凶的残忍和冷血也是真的，这两种特质完美的融合在这个矛盾的角色身上，从而塑造他最大的魅力。
    张闻可不希望演员把顾含演成一个让观众一眼就能看透的伪君子，更不希望剧里呈现的是个没脑子的傻白甜。
    几人走到拍摄场地的时候，张闻也选好了试镜的片段，把勾选过的纸质剧本递给叶祈远。
    叶祈远看到张闻勾选的试镜片段时，不由愣了一下。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几次电影试镜的经验，严岱也给他安排过类似的过程，但叶祈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风格的试镜片段。
    一般电影试镜，往往会挑一些情感的转折点，来测试演员的表演能否在极短的时间内表现出复杂的情感，以及能否顺利的将观众带入戏。
    但张闻给叶祈远的试镜片段却只是顾医生的一段日常，严格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一个镜头或者一场戏，在叶祈远看来这更像一场戏中的位置变动和调度。
    你准备一下，凑着这个场景就开始吧。张闻表情平淡，但眼神却很认真。他并没有因为刚刚的冲突故意为难叶祈远，更没有放水的心思。
    让他意外的是，虽然这个年轻的演员在一开始有些惊讶，但他没有紧张，也没有准备太长时间，便站在了场内。
    因为只是一场仓促的试镜，摄影机并没上线。张闻刚想指导叶祈远站在合适的位置，但他还未开口就见到青年走远了几部，恰好站在从自己角度看过去的最佳视角。
    张闻愣了一下，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一抹异样，但试镜很快开始了，他便专注了起来。
    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出现在了走廊里，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电梯走去。他步伐很快，但不属于透着生疏的急促，而是处处透着沉稳。
    如果有人经常接触医院的场合，并善于观察，一定会看出这是独属于医院的节奏。在这里，无论医生，护士，还是家属，行为见都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急促。除了下班时，没有人的脚步会带着悠闲。
    剧组工作人员充当群演，饰演病人家属和叶祈远搭戏：顾医生，麻烦您签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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