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车子停到路边，接通电话：对，我是叶祈远的经纪人。
    什么？程斐这个角色？几秒后，天生嗓音阴郁的严岱猛地提高了声音，更是下意识的转身看向后座半死不活的叶祈远。
    好，改天我会到剧组洽谈合约。
    严岱挂断电话，第一件事就是解开安全带，伸长了胳膊朝叶祈远脑袋上呼了一巴掌：你小子行啊，还给我装！
    即使知道叶祈远进步很大，但是严岱也没想过他能把顾哲比下去。顾哲可是从六岁就开始演戏，还跟顾瑾裳有着那样一层关系，要让顾瑾裳更倾向他，可是难上加难。
    严岱无法不激动，这可算是他复出之后接到的最有质量的工作了。而且这对叶祈远的前途有很大好处，他出道第一部 作品就是钱东风的《误入人间》，虽然只是其中一个小角色，但是起点却不低。
    如果第二部 作品紧接着就是国内外备受关注的《颠覆》，还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角色，那么刚出道就跟两大导演合作的叶祈远，无疑就跟其他同期艺人有了天壤之别。
    叶祈远却是暗道侥幸，他因前世生活的圈子，所以对程斐这个角色理解不比顾哲差，若是换个角色他还真不一定能比得上作品众多的顾哲。
    严岱干劲十足，连之前跟展其铭谈股份的事都暂时往后推了推。
    叶祈远没有助理，以他的身份现在也不适合请助理，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之前迪诚的事，严岱决定等《颠覆》开机之后，自己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叶祈远。
    《颠覆》剧组越大，情况就越复杂，虽说有顾瑾裳和纪尧两位坐镇，但难免还会有些不识相的人冒出来。
    刚接完剧组的电话，严岱车还没回到车道上，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次，挂断电话后严岱嘲讽的嗤笑了一声，没待叶祈远问，他便道：是迪诚那边的电话，这会儿被骂惨了想起来说好话了。
    迪诚？给我们打电话干什么？提起这个公司，叶祈远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网上对自己的谩骂，而是江芸那双安静过分的眼睛。
    还能是什么？让你发个微博跟江芸互动一下，证明她那条微博只是玩笑罢了，都是圈子里的正常操作。严岱一边开车一边回道。
    叶祈远倒没想到能把迪诚逼到这个地步。
    严岱摇摇头，嘱咐他：你别管这个事，安心准备下面的拍摄。你的那点粉丝虽然只是寻求一个道歉，但是她在圈子里积怨太多，墙倒众人推。江芸这次是好不了了，她跟经纪人的那点破事儿被扒出来，之前定下的婚约差不多也要吹了。
    那么严重？这是叶祈远第一次见识演艺圈的利害。
    严岱看了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艺人这一行就是一步踏错，底裤都能给你扒得的一干二净。等到了剧组你手机给我，免得被打扰。这件事至此跟我们就没关系了，免得惹得一身腥。
    不过后续叶祈远也没时间关注这件事。
    回到公司后，程东明和牧言乃至展其蕴知道叶祈远成功得到程斐打的角色后，难免又是一阵跳脚。前者是出于嫉妒，后者则是因为叶祈远爬得越高，越不好控制。
    不过跟之前叶祈远一人受到三分《颠覆》剧本的冲击相比，他得到程斐角色的事倒不是太过让人震惊了。
    《颠覆》剧组很快就开机了，叶祈远在严岱的陪同下住进了剧组安排的酒店。
    他收拾好随身物品到剧组的时间有点迟，开机的第一场已经开始拍摄，是纪尧的戏。但是当叶祈远走到片场，看到摄影机前的男人时，险些没认出他来。
    第43章 初入剧组
    在片场中，原本身材高大的男人佝偻了身形，他脸上带着泥污，衣衫褴褛，脚步蹒跚。男人手腕和脚腕上沉重的锁链，昭示出他低微的身份可以被任意买卖的下人。他夹杂在一众相同打扮的人中，完全收敛了自己的气势。
    旁观的叶祈远一时愣在当场，虽然他之前在《误入人间》剧组见识过纪尧演戏，但是《误入人间》里的富商跟纪尧本身的身份有很高的重叠性，因此并没有太大的冲击性。
    但现在却不同，布满了尘土的发丝，带着一丝麻木的眼神，乃至于这个角色走路的姿态，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都完全脱离了纪尧本人的影响，呈现出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叶祈远突然明白，这样一个男人年纪轻轻就在演艺圈获得超然地位的原因了。
    《颠覆》开场就是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一个牙商带着自己手中的货，穿过城门进入富丽堂皇的程府。
    在这个长镜头中，充分的展示了电影开始的年代，而身为主角的纪尧并不是焦点，更是几次出画又入画。一般的导演甚少敢这样做，稍有不慎便会使观众的注意力从主角身上偏离。
    但正因为担任主角的是纪尧，所以顾瑾裳完全没有此类的担心。这个男人即使饰演着社会最底层的人物，也能一下抓住观看者的眼球。
    仅仅一个开篇，叶祈远也对顾瑾裳的剧组有了充分的了解，摄影、主演以至于群演都配合得十分十分完美，一看就是一个长期合作的团队。
    站在叶祈远身边的严岱倒是忍不住暗叹，越是经过长期磨合的团队，新人就越难融入，叶祈远这次要在剧组待得时间不短，只希望后期会好点吧。
    牙商进了程家大院，开机的第一个镜头这才结束。在叶祈远眼里这个镜头完全是一次过的水平，没想到坐在监视器前的顾导却不满意。
    叶祈远本想趁着这个空隙跟导演打个招呼，还没等他走到近前，旁边几个副导和道具立刻越过他围到了监视器前。
    顾瑾裳这会儿也没注意到他，她啪的一声摘掉耳机，指着监视器定格画面的一角说道：我就说不行，这个花瓶这样摆不对劲儿，太违和了，你们道具组想想办法再改改。
    上个镜头在结尾的时候，扫到了程家正堂的一角，在那个角落里放着一个青瓷花瓶，里面插着几根错落有致的枯枝，很是风雅。
    不过这个花瓶仅仅出现在画面的一角，很难引人注意，但是《颠覆》的导演组和道具组偏偏因为这个花瓶差点吵起来。
    顾瑾裳和副导们围着道具组准备的一堆花瓶试来试去，跟叶祈远相熟的老梁也在也在其中，周围忙碌的剧组人员各司其职，叶祈远和严岱只能被晾在那里。
    不像之前叶祈远补拍沧亚的戏份时，钱东风的剧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又是专门补拍叶祈远的戏份，所以工作人员对他较为关注。但是现在，叶祈远名声不显，又越过基本被内定的顾哲得到了程斐的角色，所以初来乍到的他在剧组难免受到冷遇。
    那边顾瑾裳似乎对道具组的工作不满意，拔高了声音说道：找不到合适的花瓶就开不了机，经费一天天就在这耗着！
    以老梁为首的道具组众人苦着脸就差哭出来了，行，这个花瓶不满意就换，但您好歹得说出想要什么样的啊？
    关键具体一问起来，顾导还说不出什么道道来，只说达不到她的感觉。感觉这两个字都快成为整个道具组年度最害怕字眼儿了。
    严岱出去又回来，给叶祈远带来了消息：我问了一下，其实几天前就准备开机了，但是道具组筹备的花瓶导演都不满意。今天可算找到个合适点的，结果一开机顾导次次都觉得不行，这个镜头已经拍了五遍了。这会顾导正在气头上，你先别过去触霉头。
    叶祈远听得咂舌，就为了角落里的一个花瓶，这样一个费时费力还要统筹各路群演的长镜头竟然拍摄五遍还没敲定，看样子似乎还要再拍个五遍，《颠覆》剧组果然是财大气粗啊。
    因为出身的原因，叶祈远十分适应这种没人搭理的情况，他对众星拱月本就没什么向往，眼看这会儿导演没空旁边也没人搭理，就跟严岱说自己去逛逛，刚好熟悉熟悉剧组。
    逛着逛着叶祈远就来到了刚刚拍摄的场地，剧组没在影视城取景，而是特意租赁了当时跟程家境遇相仿的一个官员的宅院。
    这栋宅院明显可以看出两种风格的碰撞，主体是传统的中式风格，但却处处可见西方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相交织的建筑思潮。
    这倒是很符合原著中对程家的描述，毕竟当时程家的女主人可是西欧一个强国的公主，而且这位公主在嫁过来之后，很快便架空自己有些懦弱的丈夫的权利，成为程家背后的掌权人。
    叶祈远一边暗自评价着，一边走到了刚刚拍摄结束的地点。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恰好就像刚刚扫过的镜头一样，看到宅院大堂一角的花瓶。这样一看，前世在时尚圈对多种风格耳濡目染的叶祈远，立刻也差觉到了不对。
    在这栋房间里，那只透露出纯粹东方风雅的花瓶，的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叶祈远看向一旁道具组摆着的几个花瓶，低声朝着旁边的一个道具组成员问道：有尝试换成西式的花瓶吗？
    这位年轻的道具小哥估计早就被骂得没了脾气，这会儿听到有人问话，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眼叶祈远，一看到是自己不认识的演员，立刻百无聊赖的挥了挥手：早换过了，呐，那边一个不就是的。
    道具小哥指向的地方的确立着一个插着各种花卉的西式花瓶，而且看花艺显然是插花大师的作品。
    叶祈远看了看，又回到了大堂，仔细看了看现在摆在桌面上的花瓶，并伸手尝试挪动一下位置。道具小哥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嘟囔道：导演都没看出来哪儿不对，你跑那看什么看。
    不远处，道具组那边没讨论出个好歹，顾瑾裳气得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骂了句晦气。开机第一场都那么不顺，还不知道后续多少麻烦。
    不是顾瑾裳故意抠细节，年代片很讲究真实性，这一个镜头里花瓶只占很小一个角落没错，等后面场景转移到正堂里呢？总归还是躲不过这一点。
    顾瑾裳正心烦着，她转头看到叶祈远去移动大堂内那只花瓶的位置，只感叹了句年轻人好奇心旺盛，就没再在意。
    这只花瓶放在待客的桌子上，道具组已经把花瓶在整个桌子上的位置都挪了个遍，也没能让顾瑾裳满意，因此她知道，问题并不在花瓶的位置上。
    顾瑾裳有些灰心的走回监视器前，准备先搁置这个问题，调整一下后续场景的拍摄顺序。但是她再次转身却看到原本站在那调整花瓶位置的青年，竟然将青瓷花瓶里插好的枯枝抽了出来，把旁边西式花瓶里的鲜花拔.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青瓷花瓶里乱插一气。
    叶祈远做完这一切后，往后退了几步满意的点了点头。而之前蹲在地上打哈欠的道具小哥，转头一看可是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喂！你干什么！
    之前好好的两个花瓶被叶祈远搞得乱七八糟，西式花瓶里的插花作品被拔了出来，而桌子上的青瓷花瓶变得中不中西不西，里面插得花更是没有任何艺术性可言。
    道具小哥气得一把把叶祈远推开，伸手就要把青瓷花瓶里的花给拔.出来，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花朵，就听到身后传来顾导险些破了音的大叫：慢着！别动！
    道具小哥吓得连忙缩手，但还是把边角的花朵蹭得歪歪斜斜。他忙转过身，就看见顾导甩下讨论不休的副导们，脚步急切的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小哥本以为自己要挨骂了，却眼睁睁的看着顾瑾裳目不斜视的越过他和叶祈远，径直走向了花瓶。
    顾瑾裳先是正了正自己的眼镜，而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道具小哥蹭歪的花朵扶正，那态度好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一般。她做完这一切之后，才退后站在摄像机的位置去观看这个花瓶。
    就是这个感觉，以后就按照这种风格来！顾瑾裳朝着自己身后的道具组说道，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愉悦，通知演员们，准备开机！
    说着顾瑾裳就准备回到监视器前，但是她回去的时候还不忘一把拽住叶祈远，招呼道：来，一起看看你的杰作。
    顾瑾裳这一拽，就把叶祈远拽到了监视器前。
    这次一开机，剧组的工作人员就发现，这个原本孤零零没人搭理的不知名小艺人，竟然搬着个小板凳坐在了监视器前，还时不时跟顾导头对头嘀咕一阵。
    虽然顾瑾裳没领着叶祈远隆重介绍，虽然叶祈远并不是在剧组里遍地熟人，但是从现在开始，他在《颠覆》剧组再也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忽视的人了。
    第44章 手套
    《颠覆》开机第一场戏NG5次之后，终于在第六次顺利通过，搏了个六六大顺的名头。顾瑾裳先前为了那个花瓶有多愁，现在看叶祈远就有多顺眼。
    今天接下来的戏份又跟开了绿灯似的基本都是一次过，这样半天下来，顾瑾裳看叶祈远的眼神可就跟看吉祥物似的了。等把今天的主要戏份拍完，顾瑾裳一边检查着接下来要补拍的镜头，一边有些好奇的问叶祈远当时处理那个花瓶的想法。
    虽然那个青瓷花瓶里的插花并没有任何艺术性可言，看起来似乎只是随手一插，但顾瑾裳却并不认为叶祈远只是碰巧把这个花瓶处理的合她心意。
    一天都安安静静的坐在监视器前的叶祈远，直到顾瑾裳发问这才谈起自己的想法：程家是公主当家，装饰自然要在中式的基础上像西式靠拢。不过因为客厅的装饰都是下人做的，所以理应会出现这种中西碰撞的情况。
    叶祈远并不是无根无据，那个时代流传下来的物品很多都是这种不中不西的风格，再加上剧组租赁的这套院子的情况，所以他大胆的尝试了一下，显然叶祈远常年浸淫在时尚圈养成的直觉是对的。
    顾瑾裳若有所思的点头：也正因为是下人做的，所以插花不可能太有艺术的痕迹。她想了想又朝叶祈远发问：你觉得程家的装饰都是类似吗？有没有例外？
    原本顾瑾裳只是以防万一的一问，没想到身边乖巧坐着的青年稍作思索一阵，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有，公主居住的卧房应该布置成全西式的风格，而且插花必须有品位。因为这很可能是公主自己的作品。
    另外就是剧本里有一段程家老太爷回来的情节，那段情节里下人为了讨好老太爷，应该会把花瓶里的装饰换成一开始的枯枝，或者是类似的风格。
    顾瑾裳看着侃侃而谈的青年，眼里不由闪过一丝赞赏。
    之前叶祈远代替顾哲得到程斐的角色，剧组不少人知道他只是个没什么经验的新人时，难免会认为他得到这个角色全靠运气好。
    但是在顾瑾裳看来，这个青年的入选却和运气无关。上面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这个年轻的艺人下功夫仔细研究过剧本甚至是原著，否则他不可能随手就解决为难了道具组好几天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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