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话说一半看到了叶祈远的脸，登时一愣，立刻转过头去看纪尧，表情有点微妙。
    怎么了？沈胖子。
    叶祈远身后，严岱特有的阴柔嗓音响起，他一手撑在了叶祈远轮椅的椅背上，姿势看起来像个护崽的母鸡。
    没事沈睿牙酸的笑笑，最近太忙，他竟然忘了纪尧这场戏是跟叶祈远搭。
    叶祈远
    那张离婚协议书估计还在纪尧办公室放着呢。
    沈睿跟严岱很熟，于是开口调侃道：你可是又瘦了。
    现在的严岱，依旧能够看出前段时间颓废的痕迹。
    沈睿跟严岱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严岱的性向在校友圈里不是啥秘密。曾经聚会时，他们喝高了在酒桌上借此调戏这个小师弟，没想到一群大老爷们却被当时看起来嫩生生的严岱搞得面红耳赤。
    自此以后，在没有人敢在严岱面前开火车。
    当时的严岱是当真锋芒毕露，带着股引人注目的锐气。
    可惜一头栽进展家的坑里。
    沈睿忍不住有些唏嘘。
    哪儿像你，三下巴都要出来了吧。严岱随意的瞟了眼片场，回话的语气依旧足够犀利。
    果然，听到他这句话，沈睿郁闷的捏了下自己的下巴，不说话了。
    他三年前跟严岱见面的时候，这人手下还带着两个影后，现在倒是只剩下叶祈远一个人。
    沈睿看了眼叶祈远。
    这人刚刚跟纪尧道歉的时候看起来十足乖巧礼貌，但是事实上却跟之前遇到纪尧的小明星十分不同。
    叶祈远眼里并没有对纪尧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敬畏。
    钱东风在那边通过对讲机安排着：道具，再检查一遍。
    而后转头看向叶祈远和纪尧，说道：行，你们进场地吧，就这一场戏了，早点拍完。
    纪尧本要走去换装间，但钱东风却看了他一眼，说道：别换了，我觉得你这身就行，看起来比赞助商准备的那套还贵。
    沈睿闻言忍不住腹诽，当然贵。
    品牌赞助商提供给剧组的服饰，能跟这个品牌最顶级设计师和裁缝量身定制的高定西装相比吗？
    纪尧钟爱P.H，无论是西装还是饰品都来自这个品牌，而钱东风的电影刚好有P.H的赞助。
    纪尧顿了顿，答应了。
    不换更好。
    他足够敬业，但是从个人喜好出发，纪尧的确不喜欢碰触外界提供的衣物。
    场地已经布置好了。
    这是一个极为华丽的场景，在剧本上是个上流社会见不得人的小型拍卖会。
    拍卖的商品，是一条罕见的雄性人鱼，也就是叶祈远饰演的沧亚。
    跟雌性人鱼相比，雄性人鱼更弱小，所以经过巨浪被带到岸边时，往往都已经死亡。
    这便导致拍卖会上的雄性人鱼十分罕见，而且雄性人鱼长相相对更为美丽，攻击力也没有雌性强，因此是贵族间十分惹人羡慕的昂贵宠物。
    叶祈远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裸着上身被放进了那个刻着雕花的透明鱼缸。
    为了防止有水汽产生，剧组使用的是冷水，叶祈远一下去就打了个寒战。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在鱼缸里游动几圈，而后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向外打量着。
    鱼缸很大，也很高，叶祈远穿着限制行动的鱼尾努力撑高身子，也只能露出肩膀。而被注射了药物的沧亚，是不可能从这个鱼缸里逃出来的。
    纪尧也进入了场地。
    叶祈远注意到，纪尧把他一直戴着的手套摘了下来。
    钱东风通知开机，在场记板打下的一瞬间，叶祈远顿时觉得坐在圆桌前的那个冷漠男人，顿时有了些许不同。
    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放在膝盖上。一股久居高位而产生的气势，从纪尧扮演的富商身上散发出来。
    这样的姿态，表明即使在这个成员非富即贵的小型拍卖会上，这个男人也是其中的主导者。
    叶祈远按照开拍前钱东风的安排，在这个巨大的泳池里缓慢的游了一圈，然后有些吃力的爬上鱼缸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戒备又好奇的观察前方坐在圆桌边的人类们。
    这时候，叶祈远突然对纪尧演技产生一种赞叹。
    因为同样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上位者，但是纪尧如今扮演的富商，却跟原本的他完全不同。
    生活中的纪尧，虽然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场，但却安静内敛。
    如今他扮演的角色，气势更加外放，连带着细微的肢体姿势和小动作都有改变，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两者身份的差距。
    各位，这次我们终于捕获了一只美丽又温顺的雄性人鱼，你们看。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圆桌旁的人都将视线投向了鱼缸里的叶祈远。
    面对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生物，这条人鱼微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下，他强自镇定的模样显得异常可爱。
    主持人接着介绍：经过专业人士鉴定，它才刚刚成年，现在正是最好驯服的时候。随着它的成长，它的头发会继续变长，而容貌也会变得更加具有诱惑力。
    看着它在自己的□□下一点点变得美丽，诸位不觉得这是一件让人十分具有成就感的事吗？主持人陶醉的说道。
    接下来，他给了底价之后，便让在座的几位出价。
    而这时，伏在鱼缸边的人鱼还是茫然的状态，显然弄不明白眼前的场景。
    也不知道自己正像一个货物一般，被评估被交易。
    纪尧扮演的富商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高价获得了这条人鱼，而看他轻松淡然的表情，似乎并不在意随手洒出的钱财。
    我需要验一下货。纪尧开口道。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挑剔和难掩的戏谑，仅仅一句话，便透露出了这个男人深厚的台词功底。
    而后，他站起身，朝着鱼缸走去。
    他走得并不急促，每一步都带着笃定，而这个男人看着这条刚成年的人鱼的表情，就像看着自己即将拥有的一件饰品一般。
    眼看高大的男人走到了鱼缸边，叶祈远转头就要游到一边，却被男人熟练而快速的一把捏住他的脖子拉了过来。
    这个动作冷漠又粗暴。
    叶祈远清晰感受到，男人的手掌很宽大，能够轻而易举的钳住他的下颌骨。
    对上纪尧的眼神，叶祈远脑海嗡的一下，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这让他下意识的沉浸进去，猛地挣扎起来。
    叶祈远跟施洋和江江芸都搭过戏，这两人演技都不错，但叶祈远从来没有这种不由自主被带进去的感觉。
    这个男人的眼神很可怕。
    他饰演的并不只是观众心中霸总的扁平形象，即使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但是这个男人的眼神呈现出的意蕴绝不单调。
    他看着叶祈远的目光，真的只像看着什么稀奇的动物一般。
    冷冰冰的，完全没有看同类的感觉。
    叶祈远手脚都有些发麻，恐惧与战栗在他心中升起，让他完全反抗不了这人的动作。
    这是叶祈远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站在这个圈子顶峰的演员，究竟又怎样的一种气场和能力。
    他感到纪尧抓着他的下颌骨，在查看他的耳廓，查看他两边腮侧的鳞片是否整齐，甚至强硬的掰开他的嘴巴，观看他口中犬齿的模样。
    叶祈远此刻完全没有作为一个人类的自尊。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狗或者猫，在接受挑剔的品相的评价。
    他在裁判的摆弄下，毫无反抗之力。
    这就是纪尧的演技吗？
    不行，该挣脱了！
    叶祈远在心里努力提醒自己，他知道自己节奏慢了半拍，但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
    钱东风坐在监视器前，摇头笑了一下。
    别说叶祈远这种第一次拍戏的，就算一些有过拍戏经验的演员在跟纪尧第一次对戏时，也都会被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场所压制。
    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变得脑袋一片空白，肢体也不受控制。
    钱东风事先没有提醒叶祈远，就是想让这个极有灵气的新人充分的感受一下什么是最顶尖的演技。
    当然，他从没想过能让叶祈远一次就过。
    但是这时，监视器里本该被纪尧的演技镇住，一动都不能动的叶祈远，却有了动作。
    第21章 超凶
    叶祈远努力咬了下舌头，这才小小的嘶吼一声挥开纪尧的手臂，而后努力的逃往这个男人碰触不到的地方。
    接着拍卖会的主持人上前跟纪尧交涉，鱼缸里的人鱼下意识躲得更远。
    他竟然挣脱了？
    钱东风眨了下眼睛，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叫咔。
    叶祈远虽然慢了一拍，但却在第一次对戏的时候就走完了全程调度！
    钱东风下意识的站起来看了一眼摄影棚，又看看那个被吓得还缩在鱼缸里的青年，这才有些怔忪的坐下回放刚刚的镜头。
    前面叶祈远表现很好，但跟纪尧对上戏之后，明显有些被压制了。他眼神的感情很到位，但是节奏和肢体表现却不太够。
    不过这已经达到了钱东风事前预想的标准。
    他本以为至少得拍个七八次，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回放着刚刚那场戏，钱东风犹豫了起来，他看了看鱼缸里显然还有些恍惚的叶祈远，想了想道：
    行那这条过了。
    这个镜头并不完美，钱东风却没打算再拍。
    从效果上来看，这已经可以了。
    而且跟纪尧对戏，很多人经常感到一种被碾压的挫败感，如果这时导演再死磕着不放，一连NG几次，很容易给一个刚踏入这个行业的新人留下心里阴影。
    之前江芸想对叶祈远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钱东风虽然有时喜欢抠细节，但是却更看重一个演员的发展。
    听到钱东风的话后，站在鱼缸边纪尧转身从鱼缸边离开。
    他顺手抽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挑剔的擦了擦右手上的水渍。
    看到纯白的丝帕上染上两抹幽蓝，纪尧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把叶祈远脸上的妆蹭掉了一些。
    把丝帕丢入垃圾桶，纪尧微微侧身，眼角余光看向身后的鱼缸。
    人鱼这样的主题，又是把同类当做宠物看待，需要演员极高的信念感。
    这对纪尧来说不是难事。不过，也要归功于鱼缸里的这条人鱼，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他出戏。
    但是叶祈远的表演，还不足以带给他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就在纪尧快要走出场地时，鱼缸里传来一声破水声。
    紧接着是清亮又因为寒冷而有些颤抖和稚嫩的声线：导演，我想再拍一遍。
    纪尧脚步一顿，他眉峰微微一挑，冷漠的表情下并非被挑衅的不满，而是显出了些许激赏。
    看着那个在鱼缸边缘努力用手臂撑起身子，高举了一下手的叶祈远，好多人都愣了一下。
    包括严岱，包括沈睿。
    严岱歪了一下嘴角，像是想笑又像是有点想骂人，最终又赞叹又无奈的抬手抚了抚额。
    沈睿瞪大了那双小眼睛，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身为影帝的纪尧觉得可以了，跟他搭戏的演员却觉得不好想再来一次？
    这特么不是打纪尧的脸吗？
    但沈睿很快就发现，叶祈远这个举动并没有让剧组的那些工作人员太过惊讶，他们一愣过后，就该干什么干什么。
    怎么仿佛这是剧组的家常便饭一样？难道叶祈远经常这样主动要求再拍一次？
    钱东风得意的笑了。
    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孩子，有出息。
    虽然要补拍刚刚那一场，但是叶祈远依旧要先从鱼缸里出来，毕竟他刚刚不仅脸上，身体上的妆也蹭掉了些许。
    叶祈远刚从水里爬出来，严岱就冲上去把早就准备好的毯子裹在他身上，然后拿吹风机吹干叶祈远的头发。
    后期头发总要做特效，湿着干着其实并没太大区别，只是湿着叶祈远会很冷罢了。
    坐在轮椅上裹着毯子，叶祈远哆嗦了一下，好好的享受着有经纪人在身边的美好待遇。
    行啊你。严岱伸手撸了一把叶祈远的脑袋，第一次跟纪尧对戏，表现的还不错。之前我手下有个影后，第一次拍戏遇见纪尧的时候一动不敢动，足足NG了三四次才勉强过。
    我也没好多少，叶祈远心想。
    刚刚的表现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沧亚是条坚强的人鱼，还有点高贵身份带来的小脾气，这场戏他要表现出恐惧但又不能单纯只是恐惧。
    而刚刚他表现出的情绪，与其说是沧亚面对这种情况的惶恐，更像是叶祈远被纪尧演技压制住的恐惧。
    总而言之，在刚刚那一场，作为拍卖品的人鱼只是一个符号，并没有体现出这个类人种族的特色，严格来说并不能达到钱东风讲戏时对他的要求。
    叶祈远默默反思着。
    纪尧脸上的妆还好，于是琪姐和小林两人赶过来一起给叶祈远补妆。
    琪姐负责补脸上的妆，她看到叶祈远脸颊两侧浅浅的红痕。不知道是纪尧手上没收劲儿，还是叶祈远脸太嫩，一碰就红。
    但是还好，现在天冷，红痕很快便消退了，再用妆遮盖一下，便看不出任何痕迹。
    叶祈远除了脸上的伤，上半身和鱼尾的交界处，也要画上细密的鳞片。
    刚刚的拍摄中，他后侧的腰还好，左侧髂骨边的妆蹭掉了些许。
    叶祈远的毯子扯开了一个角，小林正蹲在他身侧补着妆。
    他完全沉浸在思绪里，为下一次拍摄做好心理准备，因此完全没看到小林画着画着脸很快红成一个番茄。
    叶祈远的皮肤很白，透着一股太久没见阳光的苍白。他的身形也偏瘦，不过却不羸弱，一层薄薄的腹肌覆盖在腹部，人鱼线没有特别突出，但是很漂亮。
    明显他在之前被雪藏的两年里，依旧坚持着健身的好习惯。
    这看得小林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羡慕，手上动作不由更放轻了点。
    这时，已经有些分心的小林突然感觉到一束冷冰冰但是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他吓得手抖一下，回头刚好看到纪老师似乎很随意的往这边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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