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正透过虚掩着的马车帘子看那扇紧闭的红漆大门, 眸似秋水,盈盈绰约, 却神色难辨。
芦叶抿紧唇角,低声安慰道:“姑娘,那群门房定是被那姓陆的给收买了!......竟敢阻拦姑娘去见大人!姑娘别急,大人要是知道, 定饶不了他们!我再想想旁的法子。”
阿桂纤细柔嫩的手腕搭在膝前,神色轻淡,声音也淡得很,“不必了。”
芦叶疑惑地看着阿桂, “姑娘, 为何?您莫要说气话,这大人肯定......”
“不是气话, 真不必了。”阿桂瞄了一眼站在方府门口,那几个气定神闲昂着脑袋和胸脯的门房。
如今正是方喻同得势之时, 所以连带着方府上下的仆人也都跟着意气风发,神气十足。
阿桂收回眼神,细白指尖拨弄着腰间挂着的香囊, “若没有主人发话, 他们也不会唯那陆姑娘是从。所以,是他的意思。”
芦叶咬着唇角,仍有些不甘心,“姑娘, 大人明明不是这样的。”
阿桂眼底闪过些晦暗不明的神色,以她对小同的了解,他确实不会这样。
所以......
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将马车帘子彻底放下来,淡声吩咐道:“回府吧。”
芦叶噘着嘴,“姑娘,就这样算了?”
“嗯,算了。”阿桂轻笑一声,好似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芦叶却不高兴,抱着阿桂的胳膊摇了摇,语气有玩笑似的埋怨,“姑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笑得出来!”
“难不成还哭?”阿桂哭笑不得地拍了拍芦叶的后背,“好了,莫要做这个样子,你若是不高兴,不如我带你去吃纯香坊的蜜桃酥?”
芦叶眼睛微亮,旋即又黯淡下来,“以前大人若下朝得早,都会给咱们带纯香坊的糕点,那时候的大人多好。”
“莫提他了。”阿桂顿了顿,挑眉道,“你不如想想,待会儿给汀州带些什么糕点回去,她会欢喜。”
芦叶到底年纪不大,被阿桂这样一说,注意力便转移了,没有再喋喋不休抱怨着方喻同,而是欢欢喜喜地叫车夫往纯香坊的方向去。
阿桂差芦叶多买了两份纯香坊的糕点,因为姜淑鹞也爱吃,想来已有几日未去看她,且她身上的伤也大概差不多养好了,便想着去瞧瞧她。
今日刘定不在家,所以阿桂去见姜淑鹞倒是没什么阻碍。
自从姜淑鹞为阿桂挡刀之后,刘定见阿桂便没什么好脸色,隐约还有些咬牙切齿,就像是......一条狗见到曾经伤害过自家主人的坏人,所以龇牙咧嘴,喉咙里压抑着低吼。
阿桂也知道,这样的比喻不太恰当。
但当她说出来时,却是笑得芦叶眼泪都出来了,“姑娘真是有趣,这话简直说到我心窝子里去了,我之前便有这样的想象,却不敢说。”
阿桂眉眼弯弯,低声道:“可莫要在刘家提起,免得被赶出来。”
芦叶连连点头,捧着描金红木椭圆食盒,歪着脑袋忍不住问道:“姑娘,您说那刘大人平日里对着他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可又为何,又不喜欢您?”
阿桂眼神里透着莫可名状的了然,“他啊,这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芦叶不爱读诗,这话自然难以理解,还想再问,马车却已经到了地方。
只好捧着食盒跟在阿桂身后。
今日刘定不在,没人挡路,所以阿桂很快便见到了姜淑鹞。
姜淑鹞正倚在凉亭里新摆的软榻上,一侧摆着果盘,半眯着眼小憩。
听到动静,她便醒了。
见到是阿桂过来,自然更是喜笑颜开。
连忙拉着阿桂坐下,与她说话。
阿桂灿然笑着,将姜淑鹞喜欢的点心摆出来给她吃,又问道:“外头风大,还是该回屋歇着,你伤还未好呢。”
姜淑鹞睨她一眼,嗔怨道:“我又不是瓷瓶做的,怎就吹不了风?更何况,这会儿日头正好,才不会冷呢。且我那伤口早好了。”
“让我瞧瞧?”阿桂关心她的伤势,伸手搭在她的臂膀上。
姜淑鹞却一躲,神色有些自卑地说道:“不要看了,阿桂,那伤口狰狞得很,别吓到你。”
“怎么会?”阿桂咬着唇角,眸子浸在一汪清潭里,有些愧疚,又有些难受,泛起些不自控的水光,“淑鹞,到底是我连累了你,那些人明明是冲我来的,你......”
“你瞧瞧你,又要旧事重提了不成?”姜淑鹞抬起纤纤玉指,点了点阿桂的额头,“好了好了,让你瞧便是,你可莫要哭了。”
姜淑鹞带着阿桂来到屋内,解了外裳,露出后背的伤口给她看。
伤口确实是好了,结的痂都已经脱落,长出一道粉嫩的新肉来,只是那么大的刀口,到底还是留了痕,与周遭的雪肤柔色一比,便显得有些突兀。
但说不上狰狞,没有那么可怕,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阿桂沉默着,将姜淑鹞的外裳拉上,又替她系好衣裳的束带,半晌未言。
姜淑鹞瞧着阿桂微红的眼眶,那泫然欲泣却又未泣的纤楚模样,莫名心一软,语气淡淡道:“阿桂,你莫要再愧疚了,这事怪不得你。”
“淑鹞,这些本该是我受着的。”阿桂小脸发白,低低垂着。
“胡说什么。”姜淑鹞眉头一拧,“......那刀若不是我挡着,便要砍到你脖颈,那便不是背后一道伤疤这样简单了,而是要你的命,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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