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走了?”阿桂瞪起眼眸,拔掉他嘴里的杂草,又从口袋里拿出两粒花生米,塞到他嘴里。
花生的醇厚香味在唇齿间绽开,方喻同愣住,直勾勾地看着他。
“好吃吗?”阿桂也捻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轻轻一咬,又焦又脆,她仿佛好久都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了。
方喻同也是。
他啧舌回味着,敛下眸,忽然轻声道:“当年我娘,就是这么骗我的。”
“什么?”沉浸在花生香味里的阿桂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让我在村口等她。”方喻同握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我等了她很久,每天都去等她,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阿桂心头复杂。
原来,他以为她也骗他,打算抛下他不管。
“我不会骗人。”她拉住方喻同,拍了拍他衣上的泥,“如果我让你等我,我就一定会回来。”
方喻同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从裤兜里摸出几条还在活蹦乱跳的泥鳅,“送你。”
第6章 山洞 光景促,不可闻。
阿桂拉着方喻同回到村口的时候,村长正在挨家挨户清点人数。
他点了两遍,反复确认再没有落下的,便朗声道:“大家伙儿再仔细瞧瞧,咱们这就往南边去咯!”
各家各户便都挑着担子,背着包袱,或是合力抬着木箱。
阿桂见到那位六叔费力地牵着驴车走在人群中间。
还有些把自家鸡狗也都带上了,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架势。
阿桂和方喻同都还小,也无长辈带着,走得自然比大人慢。
只能缀在队伍的最后面跟着。
虽说官兵来通知了消息之后,大家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离开,可心底终究还是有些唏嘘不舍。
若大水没有淹到正丰村,或许等洪水退去,还有回来的时候。
可若是这一带都被冲垮,从此便是背井离乡,再无重回故土的时候了……
所以离开的脚步,大家走得都不快。
连日的雨让原本就不好走的路愈发泥泞不堪,走起来拖泥带水的,很是费力。
大人走得累,有些娇气的小孩更是哭着闹着,非要自家爹娘扛着抱着。
前头时不时闹成一团。
阿桂瞥了眼身边方喻同,他眉眼安静,倒像是能吃苦的。
只不过方喻同没出过远门。
才走了小半日,阿桂就发现他的脚底磨了个血泡出来。
村长正指挥着年轻力壮的村民支起一个简易篷布,挂在两棵树桠之间。
全村人都挤在一块挡雨,吃着干饼填填肚子,好恢复些力气待会儿继续赶路。
阿桂瞧着方喻同脱了鞋,面无表情地挤着他脚底的血泡。
她拍了拍他,从褥子里扯了块干净的布给他,“你的手太脏,若碰到那处,定会发脓溃烂。用布包着,会好一些。”
方喻同接过来,闷声道谢。
只是他实在不太会包扎,缠得脚掌像只肿起来很高的馒头。
阿桂弯腰,“我替你弄。”
可方喻同却似被闪电劈了似的,“唰”地一下站起来,别开脸,硬邦邦地说道:“我才不需要你帮我!”
不知这小孩又在别扭什么。
阿桂讪讪地收回手,从怀里掏出几块指甲盖大小的干饼,放在竹筒盖里接了些雨水泡软,再递给他,“马上又要赶路了,只能先吃点这个填填肚子。”
这是早上方喻同给她的干饼。
她没全部吃完,藏了一些。
在二叔二婶家待了这么些年,阿桂习惯性地只吃六分饱,且总要藏些吃食在身上才安心。
方喻同也看出来这是阿桂早上没吃完的,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没吃完?”
“我饭量小。”阿桂抿了抿唇,琥珀色的眸子里像是蕴着雨色空濛,“你吃吧。”
方喻同接过来,又问道:“你呢?”
“我刚刚已经吃了。”阿桂撒起谎来,眼睛都不眨。
大家一起赶路会走得更慢一些,她估摸着要两三天才能到南马村。
她和方喻同两张嘴,要省着些吃。
所以她只在饿到心里烧得慌的时候,会磕一两粒花生米顶顶饿,但这些都不需要告诉方喻同。
他还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
方秀才既然拜托了她,她就会在把银子退给他之前,多照顾他一些。
再说,阿桂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饥饿的感觉。
若吃得太多,她反倒有些不适应。
方喻同并不知道这些,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那几块干饼。
阿桂见他似乎没吃饱,又给他递了几粒花生米。
他接过去,放到嘴里咬着,小小的俊脸沉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家都随便填了填肚子,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又走了小半日,村长便遣着村里几个腿脚快的去找找夜里落脚的地方。
雨还下着,虽然不大,但地上都是湿的。
天也黑得早,得早些给大家寻个夜里的住处。
大家都不想一天到晚身上都湿漉漉的,更不想又湿又冷地睡在泥地里。
晚上若是能生个火,烤得一身暖烘烘的,多好。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天快黑的时候,有村民回来报信,找到了一个山洞,只是离大路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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