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阏氏走后不久,宴席近至尾声,大君今夜饮了不少酒,有小阏氏与一众内侍扶走了。
贺兰明纾邀孟西洲移步御花园小酌闲谈。
普尔图木的夏不似汴京那般潮湿闷热,夜风习习,舒爽透净。
席间二人推杯换盏,聊的颇为尽兴,不知怎么,贺兰明纾话赶话的说到了女人身上。
孟西洲清楚贺兰明纾虽是天潢贵胄,早些年在戍边,有一知己,是平民女子,后跟着他回到王都,做了妾室。前年,他娶了贵族嫡女为妻,看他眉头紧蹙,想必后宅不宁。
这样的经历,让孟西洲百味陈杂。
如果沈青青委曲求全,他也没恢复记忆,那他现在大抵会跟贺兰明纾一样。
一步错,步步错。
他庆幸沈青青的决绝,又迷茫的不知如何去弥补一切。
冷不丁的,贺兰明纾苦笑道:“子思兄的那位,想必也是这般温婉吧。”
孟西洲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贺兰明纾瞧在眼里,只觉得分外薄情。
南璃同金元不同,皇储之争要血腥的多。面前这位从血海中拼杀出来的胜利者,哪儿还有这些心思。
他虽才学胆识过人,但寡情绝欲之人,不适合小九。
正当贺兰明纾以为话题可以引入今夜正题时,对面的男人突然说道:“怀玉兄不知,我这情形同你有些类似。”
男人并未遮掩什么,只将往事,简单讲出。
孟西洲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相识不过几日之人面前吐露真心。
或许就是因为刚认识吧。
贺兰明纾听后,眉头一压再压,心里像是突然塞进个石头沉甸甸的,可他有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知晓孟西洲情根深种,更是不能跟小妹一起,少时,他委婉道:“子思这次出访金元,应该听过我九妹贺兰卿受天神庇佑,平安无虞地回到金元。”
“是。”
话语突然严肃起来,“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怀玉兄,请讲。”
“本王想请子思深思两国曾经的和亲之约。”
“九妹失踪的这两年,子思心有归属,是人之常情,只是当下九妹回来,子思对亡妻旧情难忘……再让我小妹嫁过去,委实不妥。”
孟西洲愣住,他是真真把婚约还有效的事忘记了。
之前贺兰煜捧着白骨回到金元,两国又因此开战,他就当这婚事作废,却忘了贺兰卿回来,这门本该取消的婚约,又生效了。
孟西洲没有犹豫,韩颔首道:“怀玉所言甚是,此事的确是我疏漏,待回汴京,我便会上书来取消这门婚事。”
贺兰明纾举杯敬酒道:“怀玉钦佩子思气度,不愧是做过刑官之人,公正不阿,言而有信。”
孟西洲没明白他后半句是何意。
“我听说子思之前出任过大理寺少卿一职?”
“是,归京后边任大理寺少卿。”
贺兰明纾贺兰明纾浸在暗处的眼底微不可查地一亮,勾唇浅笑,喃喃着,“那便是了,那便是了。”
同一时刻,凤阳宫。
内殿灯火通明。
沈青青举着个话本子看的正起劲,她绾起衣袖,露出大半截玉臂,上面密集的鲜红色疹子成片成片连在一起,瞧着颇为刺目。
起疹子的地方跟烧着了似的,滚烫难忍,她时不时的拿起手边的冰包给胳膊丁一丁。
送走了太医,赤月端着些茶水点心回到内殿,看自家小殿下跟个没事的人似的,对着话册子一顿憨笑,无奈道:“小殿下您这是何苦啊,不想去参加晚宴也不必用青虾来伤自己身子,您才刚好一些……”
沈青青放下册子,笑吟吟的捻起块糕点送入口中,“我若只是为了躲开今夜晚宴,的确不用吃虾子,可若想躲到那人离开金元……就只能用这个法子了。”
依照皇宫内太医的最高水平,她这一身的疹子想好,也得等到半个月后了,等那时候,孟西洲应该也已经离开金元。
她自然也不用躲着了。
“那人?哪个?”赤月突然听她这么一说有些迷糊,但转念一想,小殿下指的应该是那个南璃太子。
她依稀记得当年小殿下对这个男人是何等的痴迷与疯狂,甚至闹到去求大君非嫁不可的地步。
“您不喜欢那位小哥哥了?”
小哥哥。
沈青青蓦地一愣。
往事恍如隔世,她都快忘了,自己当初还给他起过这么个昵称来着。
沈青青无奈一笑,认真的摇了摇头,“不喜欢了,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话音刚落,一位掌事女官领着几个小女官抬着薄纱刺绣紫檀屏风从外走进来,低声禀报:“公主殿下,琉璃殿那里传话说大阏氏带了宫外请来的名医,来为公主瞧病,还请您做好准备。”
沈青青眉头浅蹙,“名医?从哪里来的名医?母亲不是在琉璃殿参加晚宴吗?”
“奴婢听说,那人是南璃国的名医,连大君都知晓他名讳呢,好像是姓霍。”
“霍?”
沈青青心头一紧,跟兔子似的蹦起,赶忙让侍女把屏风摆放妥当,又要了块纱巾遮面,后钻进被子里躲好。
少时,大阏氏一行人进了凤阳宫内殿,霍羡先在外面候着,大阏氏瞅了眼沈青青胳膊上鲜红的疹子,即刻润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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