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发现了宝藏的孩子,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那一角揭开。
如火嫣红的红梅下,两个穿着喜服的新人相依在一起。
画中人平和的笑着,男子眉眼已是同他十分相似,女子一眼便知是青青。
孟西洲瞳孔一震,脸色顿时苍白。
早就死掉烂掉的心,剧烈绞痛着。
他不受控地颤着。
一张小纸条顺着缝隙掉了出来。
见字如面,恍惚间,仿佛看到女孩弯着温柔的眉眼,朱唇黛眉,酥手纤腰,静静地立在那笑着。
“阿洲。”她笑容依旧。
孟西洲怔在原地,不敢上前。
“愿年年如新日,岁岁与君同相伴。”
“阿洲,一周年快乐,希望没有我的日子,你也一样好好的。”
孟西洲哽咽,起身走到她面前,颤着声问:“你说什么?”
他想,没有你的日子,又如何能好?
不知怎么,女孩突然泪流满面。
周身带着风雪的痕迹,唇角满是殷红的血,仿佛回到那一日。
“不要对孟棠嬴心软,否则乾坤可逆,天下大变。”
“一定留意赵家,还有耀云与菱莱两国。”
“我祝你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孟西洲摇头,抬起手臂想要为她擦干泪痕,“别哭,告诉我你在哪儿?”
触碰到她的一瞬,女孩骤然消失在原地。
“青青!”
孟西洲猛地从幻象中惊醒,他大口喘着粗气,信纸顺着指缝落下。
守在外面的萧应推门而入,“爷,您没事吧?”
孟西洲眼眶湿润,哽咽着问:“这幅画你确定是在三溪村时拿到的?”
“是,卑职确认。”萧应心中隐隐不安,随后看到桌案上散开的画卷和地上的信纸,暗暗蹙眉。
“青青姐是写了什么么?”
“没什么,你退下吧。”他扭身盯向桌案上那本画册,是昨日娇玉交给他的。
这本是沈青青为了唤起他往日记忆准备的画册。
临走前,青青将这本画册和那双早在三溪村就做好的登云靴埋在了院内的金桂树下。
昨日下葬后,才被娇玉取出,转交给他。
从拿到后,孟西洲便一直反复翻看,到最后心口痛的麻木了,脑袋也嗡嗡作响,也不曾放下那本画册。
整整一厚本的册子里记录了他们在三溪村的点点滴滴。
小到做的饭菜,养的花草,大到他第一次进了工队,给同村盖好一间房子。
都事无巨细的画了出来。
甚至还有那段厨房着火的事。
只不过,最初一段故事,他一直看不懂。
那一段故事的画面,跟其他的都不一样。
画面里有光怪陆离的房屋,奇怪的衣服。
还有从郭兴在庆灵峰胁迫沈青青的那段故事前,页面上突然开始标出“十九八七”这样的倒计时,他反复看过好几次,都没看懂。
看到这封早在回汴京前就准备好的信,他恍然明白临别之际,沈青青口中的“回家”,“死在郭兴手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初在三溪村,她有一段时间经常梦魇,又极没有安全感的偷偷低泣。
她说,她不想分别,她害怕分别。
那时候,他也刚知道自己身世,一直忐忑不安,没太在意妻子噩梦惊醒后的呓语。
原是她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放弃了什么,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是他忘了,青青原是同他一样,失忆后流落至庆灵峰。
她曾经有自己的生活、亲人、朋友。
甚至是一个世人都想象不到的身份。
图中的那个地方,就是她的家么。
一个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沈青青为了他,强行留在了这里,舍弃了往日的一切。
直到她绝望饮下毒酒时,她还提醒他去关注赵家。
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字字催的心肝滴血。
他苦笑着,一拳一拳地捶在桌子上。
回家……
昨日她凭空消失在自己怀里的那一瞬,原是她回家了。
彻底不要他了。
可她的家在哪儿呢?
他们不是成亲了么,她的家就应该是他这里呀。
他猛地闭目,指骨沉沉捏响,陷入沉思。
天大地大,他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第50章 050(修订版)
元月初六, 汴京的灰蒙蒙的,落了一夜飞雪。
皇宫内三两只雀儿立在房檐叽叽喳喳。
金瓦朱阁中,文武百官在待漏院中三两人聚在一处,或是闲聊, 或是相互拜年, 很是热闹。
伺候茶水的内官跟在一旁, 听着众人议论前几日京中发生的趣事。
新年第一次早朝,大都是走个过场, 和和气气的过了这头一日,再正儿八经的开工务政。
唯有今年不同。
几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显国公府前日办的那场极尽排场的丧事上。
方才一众朝臣一碰面, 便先环视一圈,发现此刻立于风口浪尖上的大理寺少卿孟西洲, 同镇平侯秦太尉竟然都不在现场, 不但他们二人缺席, 有细心者发现赵家几位臣子也没露脸。
众人只暗道扫兴, 想等着看今日早朝这两家要怎么在朝堂上掐起来的愿望,看来是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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