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岁说完,自觉低下了头,等待老爷子随后的勃然大怒。
但是没有。
出乎她意料的,老爷子踉跄了一步,气势非但没有暴涨,反而一反常态的颓然了下去,目光落在竹岁身上,仿佛穿透时光,变得无比悲凉。
你还记得果然,你
再承受不住,老爷子大口换着气,摸着椅子把手缓缓的,不可控的跌坐了下去。
目光不知道落在空中哪一处,老爷子缓慢的,把眼睛都闭了起来,皱眉摇头,于这么一刻,面对这几年的竹岁,终是心内透彻道。
你在怪我
你什么都记得,你只是,不说
不说,从竹年出事之后,就把一切压在心底,什么都不说。
拒绝交流,不责怪,却也不肯提原谅。
老爷子选择将往事尘封,不再提起,竹岁也尊重他的选择,但是她心底
以前总觉得是找不到时机沟通你,原来
老爷子不是没想过沟通,但是刚开始竹岁拒绝,态度强硬的同时,身体情况又糟糕得很,经历了竹年的离去,对孙女儿,老爷子也不敢逼了。
后来出去治疗了小半年,回来之后人是渐渐看着正常了,但是到底经历了事,总归不一样了,平时能说能笑的,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是关于竹年,一提就垮脸
老爷子试过,想说开,但总之,次次都是作罢了。
时间再拉长一些,已经平复了的伤恸,老爷子便也没有那个心气儿再提起了。
于是爷孙两就这样,一个不再说,一个从头到尾拒绝沟通,这问题经年累月的各自压在心底儿,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等到竹岁找对象的年纪,前车之鉴,老爷子便也不敢催的急了,只能打擦边球的让人去相亲,而竹岁也是,不拒绝不主动,喊一两次还行,喊得多了,干错躲了,让人没奈何。
不过今天,时过境迁后,老爷子才觉得自己终于懂了竹岁的想法。
竹年的事压根就没过去过,一直一直,压在竹岁心底!
没有的。竹岁愣了半晌,也回味过来老爷子的意思,罕见的反驳了。
顿了顿,再开口,竹岁声音稳定平和道。
我没有怪你,或许之前是有一些不理解的,但是现在,我没有再怪任何人。
哥哥的事情我已经放下了。
虽然我没有想通,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很大一部分也就是这样的吧,没有对错,从来也不是对或错能简单界定的,只是立场不一样,态度就也不一样,如此而已,罢了。
后来再没有和您提起,只是因为我长大了。
长大了,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没有结果的,一直提大家都不会好受,便也选择了光风霁月,假装一切都好了。
人都是会长大的不是么
没必要一直执拗于过去。
况且分化后我也有了新的责任,哥哥做不到的,还需要我努力,总是得
往前看。
这一番话并不激烈,竹岁说的也不艰难,甚至于,相对宋真的话题,这一段话她说的是很轻松的,就那样简简单单的,脱口而出。
中间没有任何思考的停顿,如果不是早就准备好了腹稿骗人,那就是她真是这样想的了。
这样想
老爷子看着竹岁对往事无奈又平静的样子,忽然就觉得面前的小孩儿陌生了。
他眼里,竹岁一直都是不肯听话的小孩,就喜欢和大人唱反调
所以,一直以来是他狭隘了,不是这样的?
长大了,也对,也是该长大了,竹岁在三处可都是立了一等功的人,据说当时是被子弹击中,连夜做的手术是了,她该是成熟的了
老爷子怔怔好久,茫然中,倏尔怅然道,但是你不和我交流,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后悔过呢?
话一字一句说地艰难,骄傲的老爷子一辈子军功无数,自问对什么事情都无愧于心。
但是活到老了,到现在,唯独竹年这件事,老爷子不能说这个话
老爷子眼底蓄起浊泪,我一直以为宋真是你想学你哥那么多朋友同事你都没带回家过,唯独把宋真带了回来你以为我半辈子是白活的,睁眼瞎,什么看不出来吗,你
老爷子感慨万千,闭目摇头,最终道。
一个人不能在一个地方摔两次,你以为我找你来,是为了像六年前对你哥那样吗?
老头子在你眼里就这么冥顽不灵?
我生气,是气你不和家里商量,什么都不说
谈恋爱也就算了,结婚是个大事,就算对你来说不算,对宋真来说,也不算吗?
竹岁刚把老爷子说愣了。
老爷子这番话背后的深意,也把竹岁听懵了。
爷孙两静静对视,书房还是六年前的那个书房,但是两个人之间那一直存在着的,宛如坚冰般无法消弭的隔阂,这么一天,终是缓慢的开始消融了
*
有了良好的开头,这聊天就久了。
是竹岁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氛围。
竹老爷子不再随便呵斥,首次将她当作成年人,站在平等的角度问她想怎么处理,预计要怎么做,然后两个人就目前的局势铺开了说
老爷子给了她足够的尊重。
也给了宋真足够的尊重。
甚至于,竹岁没想到的是,老爷子在小情小爱古板上并不通融,但是遇到宋真,反而在大道理上,殊途同归的和她统一了观点。
还给她讲了些当年庄卿事情闹出来的时候,三个军区司令员和政委各自不同的观点,对后续处理的各执一词
当然,主要是老爷子自己的看法。
老爷子说,人是要讲良心的,当年的事情发生得快,舆论沸反盈天,最终的处理方式也深受当时的舆论环境影响,不能说是公正,甚至在他看来是有失偏颇的。
老爷子这个人,一辈子立身都正,庄卿的事情没发生在一区,最终处理的时候,主要也不是他负责,说得上话的还是三区的主要负责人们,但是在他心里,庄卿是很伟大的科学家,基础稳定剂造福全球将近二十年,药物协会每一年都因为华国对庄卿的不公判决,在国际上进行申诉斥责,要求华国重审案件
人死不能复生,名誉什么啊,也就是轻飘飘的一两句话的事情。
但宋真不一样,不说宋真研发出来了Z试剂,自打进科研院起,他们眼看着的,宋真不仅救治了多位孕妇,甚至还替华国解决了国际纠纷,庄卿的事情是往事,但宋真的却是目前正在发生的
三区的事,他们手伸不过去。
但是一区的事,那就要按一区的道理办。
宋真如果真有问题,他们不姑息。
但外人强加的给宋真罪名,他们也不会承认。
无私无愧,无私于法律法条,无愧于民众,无愧于佟柔和宋真任一方,这就是一区,也是老爷子对这个起诉的态度。
老爷子虽说没有特别表现出来对宋真的偏袒,但是能对竹岁说这么一番话,已经是远超她的期待,已经给了她莫大的支持。
这就够了。
足够了。
*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竹岁眼眶泛红,说不上来的情绪充斥在胸口。
有意料不到在多年后和老爷子的和解,也有对老爷子表达出来理解的感谢
更多的,大抵是对老爷子品格的认可。
林林总总不及消化,先打断竹岁的情绪的,是她余光中意外瞧见的,蹲守在角落处鬼鬼祟祟的荣青山
你干嘛?竹岁奇怪。
荣青山以为竹岁不是对他说话,默默的将身体往柱子后面挪去,然后就被竹岁一把,用行动直接揪了出来!
啊!岁岁!晚上好呀!!
竹岁无语抱臂,目光打量荣青山一霎,有理有据道,你知道吗,你每次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表现的很夸张?
哈,哈哈,是、是吗?荣青山挤出个尴尬的笑来。
心里想死,可不是有事吗,还有大事呢!
竹岁:那句晚上好和现在这个笑,都很夸张!
荣青山:。
竹岁:蹲这儿外面干嘛呢,怕我和老爷子吵起来?
当然完全不是,但是台阶递过来了,荣青山自然麻溜的滚了下去,点头如捣,对对,你们家老爷子的脾气,再加上你的,那什么话说到一般,看着竹岁,荣青山又真情实感担忧起来,还好吗?你没被骂个狗血淋头吧?
竹岁就那样把荣青山看着。
没有?荣青山惊了。
竹岁撩了撩眉尾,怎么,听着你很期待我被骂似的?
啊?哈哈哈,怎么可能!顿了顿,荣青山又暗搓搓道,但是,你这个悄悄的把婚都结了的行为,还有对象是宋老师这个事儿,不该骂吗?以前年哥他咳咳,老爷子不是那么反对吗,还是说只要性别对了,你家老爷子就无所谓了,将双标贯彻到底?!
竹岁没好气睨了荣青山一眼,瞧得人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两步,警戒道,竹二你,你有话好好说啊,别放信息素也别动手,讲道理,我们讲道理!
竹岁白眼。
但荣青山既然问了,她还是如实回答。
生气归生气吧,主要是我这边也确实是让人
顿了顿,话头一转,但是爷爷是一直很欣赏宋真的,这个和性别没什么关系,你要找个能研发出稳定剂的媳妇儿,我想你爷爷的最终态度会和我家老爷子一样!
这就降维打击了喂!
宋真这种功绩的人,是能随便找着的吗?!
荣青山默了一瞬,联想了下两个老爷子的性格,又转瞬自己大彻大悟了。
小情小爱的,自家的事情老爷子们大多时候顽固,认死理。
但是要上升到家国大义了,那层面自然又不一样。
宋真和竹岁这个事儿,往小了说,是家里的事情,但是要往大了说光是研发出Z试剂,宋真的这个丰功伟绩,估计一区没一个世家子弟能比肩的。
不止是一区没有,三区和五区应该也是找不出来的。
在极度优秀的前提下,很多古板道理,确实,在老人家心里,也是可以让位的。
宋真是竹家媳妇之前,先是救了竹仪的恩人,再是华国的杰出科学家,才对。
现在被佟家起诉了,竹老爷子的关注点不在竹家,不在婚姻,而是放眼整个华国,在事情本身,才是正常。
荣青山感慨,是我狭隘了。
说完又替竹岁高兴,那敢情好,要是老爷子点头了,你们就
话到一半,又哽住了。
好什么好啊,老爷子这边好了,宋老师那边可
这真是要命。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竹岁话一出来,荣青山吓了一跳,反应激烈。
这么夸张的反应下,竹岁不可能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见她眼珠子上下扫视荣青山一遍,悠悠了悟,你想对我说的话,不是问老爷子的态度吧?
荣青山一窒。
竹岁微微扬眉,再度抱臂,抬下巴,你是想自己主动说,还是让我硬问,选一个?
荣青山:
都是什么事儿呐!
*
说,荣青山是不可能自己说的。
不可能自己说,那只有卖队友了,报了左甜的名字,奔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原则,道:那什么,宋老师有事找你,让左甜代为转达的,我我记不住原话了,你打电话问就是了。
*
左甜接到电话后,听完,第一反应是想让竹岁把手机递给荣青山,自己先痛骂对方一顿来着。
但是竹岁就在对面等着,左甜一边咬手指紧张,一边,到底没有这么干。
话都说到这个地方了,早死晚死也都是死了,左甜心一横,眼睛一闭,觉得与其当面说,电话里说也不错,至少看不到她们科长那个脸,她没什么心里负担。
而且就算是有什么,荣青山不是在边上吗,荣青山受着吧!
深呼吸一霎,左甜一鼓作气:那天走的时候,真真交代给我的,让我,隔上几天转达给你。
她说她有事,让你去酒店见她一趟,商量一下
事情,事情是她说她要
竹岁出声,她要?
左甜心头一颤,豁出去了,她要离婚!和你!!
这话丢出去,竹岁那边消声儿了,那么一刻,左甜心头说不害怕开玩笑,压根不可能,她怕死了好吧!
不过竹岁没折磨她太久,过了会儿,只是静静的挂了电话,就完了。
以至于左甜闭眼等了好久,等来挂断的嘟嘟声时,很是不可思议。
直接挂了?什么都不问?
这是受刺激太过了?!
不过脑子里就算有一万种想法,这当口左甜是不敢再打过去了,只希望她们两口子的事情,有什么,都冲着对方去,不要伤及无辜了好伐!
传个话都觉得怕死了,再多,她这个小甜甜扛不住啊!
*
而她这个小甜甜扛不住的事情,远在大院的小松松也不觉得自己扛得住。
竹岁面无表情挂了电话,荣青山心头打鼓,下意识问了句,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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